“喂!你快下来!想死罢你!”方道士指着老神仙扬声大叫,一颗心犹是七上八下,砰砰大跳!人吓人,吓死人,一不留神跌将下去,怎么得了!峰高直万仞,风劲人飘摇,这老神仙,真个给他吓了一大跳!当然,老神仙并没有飞上天,而是立在一块突兀的崖石之上:“这里!这里!快看快看,就是这里!”
枝木扶疏,云雾掩映,猛一眼看上去确是飞起来了。
位置不对,角度关系,老神仙当真是将人吓得不轻!
当然,这不是开玩笑,方殷之所以怕,是怕他掉下去——
风势着实不小,眼看他人立其间,瘦弱身形直如落叶飘摇:“小木头,过来!过来啊!”
“你!你不要动!”方殷大叫一声飞奔过去:“你过来!小心脚下!”
是一长大岩石,岩角于危崖之上凭空斜斜探出丈许,如巨龟之首。老神仙此刻的方位正正立于**之上,便如落在那里的一只灰色蛾子,风中犹自嘻笑有声:“小木头啊,这可不像平日里的你,你不也是爱到这里玩,哈哈!这般,呜——”说着张开双臂,呼喝跳叫大笑:“飞了飞了!哈哈哈哈!”
平日里,小木头就是这般玩的。
可是这一根小木头,不是那一根小木头,老神仙这一回,又是,看走眼了!
至少方道士不想这样玩,绝不!
“你过来!快过来!别玩了,掉下去会死人的!”方殷面色焦急,两眼须臾不离,实是担心已极!可这明显就是一句废话,掉下去当然是会死人的,老神仙还能不知道么?当然老神仙反正也是听不清楚,自也不以为意,指指点点叫道:“看!看!我都说过多少回了,仙芝不日即出,就在那里!”
那里,就是那里。
那里狭长,直贯身首,却是龟颈之下,左首三尺——
一个圈圈,形如满月,坚硬壁石之上,也不知是何等锐物所刻。方殷定睛看去,越看越是奇怪:“咦?这是谁个画上去的?难不成是老杂毛儿?”老神仙点了点头,注目而笑:“你又忘了,哎!爱忘事儿的小木头,我再说给你啊,这叫做龟衔仙芝之相,只要将那红头绳在此处箍上三圈,待那仙芝现形之际……”
“你先下来!下来再说!”他自飘飘欲仙信口胡说,方殷犹自心惊胆战:“留神脚下!快快过来!”叫一声,不理不睬自顾说话,再叫一声,却见他又唱上了,更跳起舞来!神情愉悦,放松姿态,于白云上左跳右跳,摇摇摆摆,竟视足底危崖深渊有若无物:“苦守八十载,所求为何来?石龟你自去,仙芝我衔来!”
“疯子!老疯子!”方道士肚里暗骂,却也心中不忍,当下提气大喝一声:“你,给我滚下来!”这一句,老神仙终于听到了。老神仙忽地收声,凝定身形,双目直直瞪将过去:“滚?小木头,你要本仙人,滚?”方殷呼口大气,大声叫道:“好罢,好罢,老神仙是罢?老神仙,你听好,方殷要你从天上——”
“滚!下!来!”
“成成成!好好好!”老神仙又听到了,老神仙眉开眼笑,当下就地一伏:“来了来了,滚喽——”当真来了,骨碌碌滚着就过来了:“哈哈!好玩!好玩好玩!”云里去,雾里来,方道士再一次惊呆!直到他骨碌碌滚到脚下,方道士还没有反应过来:“你,你,你这是?”老神仙爬将起来,得意洋洋跨坐龟颈之上:“小木头,我来了!”
可谓有惊无险,左右平平岩石,无论如何,老神仙是安全了。
但老神仙还没有玩够,见这小木头笨笨呆呆地看着他,马上就又不乐意了:“喂!小木头,我都滚了,你怎不滚?”方殷叹一口气,道:“我说老神仙,你的腰,怎又没事儿了?”老神仙怔怔看他半晌,似是大为迷惑:“咦?你是谁个?我怎瞧你有些眼熟?”罢了,罢了,这就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对于这个既傻且疯的老道,方道士已然完全无话可说:“哎——”
正待转身离去,他又立起身来:“我要飞!我要飞!呜——呜——”
张开翅膀,尽情翱翔,便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在这万丈的高空之上——
飞!飞!飞!
老神仙张开双臂,口中呼喝有声:“呜——呜——哈哈!呜——”
方殷本来想笑,却是笑不出!只欲惊叫,却也叫不出!但见他有模有样飞回原处,迎风危立,双足堪堪落于龟首顶端,两手比划作势欲跳:“小木头,别偷瞧,这一回你是想捉我也哈哈,捉不到!”捉不到!捉不到!依稀回荡有声,朔风吹送苍老,微微入耳却如一声霹雳轰将震起!方殷猛然一醒,霎时心下了然!
小木头,就是老杂毛儿。
老杂毛儿和老神仙,便是如此,在此,做游戏。
之所以老神仙有恃无恐全不畏惧,只因是有小木头看护着他。
哪怕他飞啊飞,跑啊跑,哪怕他唱着歌,跳舞蹈,哪怕他是真的!往下跳!
但这一次,老神仙失算了。
这一次小木头,并不是小木头。
方殷心念电转,转眼汗流浃背!是真是!他真跳!然而——
“等等!等等!”大叫声中方殷跃上石龟颈项,飞身直直奔将过去:“老神仙——我不是——”一将登上,胆寒心丧,左右无物,云沉云浮!这一条路,方殷并没有走过。这一条路,三丈,微顷,斜斜向上半隐云中的路,方殷又怎走过!有心回头,势无可收,方殷却也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