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地之间,一人在吼叫。
是无禅。
无禅大吼,无禅狂吼,无禅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幕,不觉世界已翻覆。
甘州城外已然化作一个地狱,杀戮遍布在无禅身边的每一个角落,也只有无禅可以在其间安然行走毫发无伤,无边苦海,无禅不入。处处都是惊嘶狂奔的马,处处都是奔走呼号的人,眼见骨积成山血流成河,这让无禅害怕。可曾有人见到,铁血无情的战场之上,一只孤魂野鬼游荡其间,或说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哭着喊着四下寻找着——
无禅找到了一根大棒,一根鲜血染就的大棒。
原来是,呼巴老兄的棒子丢了,这里很危险,无禅要给他送回去。
然后找到方殷大哥,三个人一起走。
回家。
无禅也知道,无禅无力改变这一切,无禅也知道,无禅不属于这里。
说上一句罪过罪过,无禅漫无目的走着,念上一句阿弥陀佛,无禅忽然就看到了——
哈!
是非?对错?佛说要人一心向善,方殷大哥在做什么?
人性?兽性?众生平等何曾有过,谁个不是人面兽心?
无名业火轰然发作,信念的崩坏只在瞬间,无禅不想再问为什么,无禅也不想再知道答案。
够了。
一念智绝的不止无禅,呼巴次楞并不孤单,在这猩红惨白掺杂冰冷狂热共作的杀场之中,每一个人都是野兽。没有人是自己人,无禅也不属于任何一方,那么既然要打既然要杀那么就一起来,无禅就给你们一个痛快。双目终现一抹狂热,内心有物蠢蠢欲动。一切身外物,尽皆是拘束。善的花朵已然凋谢,恶的萌芽破土而出:“呼——”
无禅红着眼,抡着大棒,就像呼巴次楞一样,冲向了死亡。
与生俱来的是两颗种子。善与恶总是同时存在,就像光明与黑暗,此消,彼涨。
所知是盾,所见是矛,再坚实的盾牌也禁受不住无休无止地穿刺,无禅久久苦苦压抑而不自觉。刺穿就在此时。
这就是知见障。
剥去所有伪装,说来也是寻常,神经的刺激是有一个极限的点,突破这个点。任何人都会疯。
一个死了的呼巴次楞,换来一个疯了的无禅。
枪刺一条线,棒扫一大片。呼巴次楞是一只扑入狼群的虎,无禅才是一头扑入羊群的狼。任他来得千军万马,一棒挥出扫到天上,无禅以双手持棒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抡,成疯魔,转陀螺,此非度佛棍。一样度神佛!大棒呜呜狂啸,血雨腥风大作,滔天的杀意来得是毫无征兆,隆景军西凉军双方人马一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人是一片一片地死,马是一片一片地死,不一时一条粗大的精钢棒已化作一条更粗更大的血ròu_bàng,血肉肚肠模糊一处,正是分明十色五光——
大千世界,岂独黑白?
谁个围杀野兽?谁个人神共愤?来来来,也教无禅看一看,又如何!无禅不是呼巴次楞,若以无禅之力,一人即可将这千军万马尽数屠杀!无禅没有杀过人,但只短短一时成百上千的人已然死于无禅棒下,无禅是不容近身出手也毫不留情,无禅终于大开杀戒!成百上千的人,成百上千的马,其后就是成千上万的人马,其后就是数十万的人上百万的人马,无禅不会停手,只要无禅还有力气——
无禅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无人可以阻挡,只有望风而逃,然而无数人马蚁般密集,躲避不及又自相践踏,小僧无禅大发神威,疯僧无禅化作杀神,终将这一幕杀戮大戏演至高潮!死了多少人,无禅不知道,伤了多少人,无禅不知道,反正无禅已经被呼巴老兄附体了,无禅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次无禅本就不该来。西凉军在溃逃,隆景军在溃逃,小小的死神大大的杀器使得在场所有人一齐崩溃,所有人亡命奔逃的时候心里也同样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本就不该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无禅已经成魔,无人可以制得,就在所有人四散而逃的时候,毗湿奴神冲了上去!
是的,该结束了。
当然毗湿奴神只是一个笑话,杀得正爽的无禅又管他是谁个,便就一棒扫飞,正好报仇雪恨:“当!”
是墨练取了呼巴次楞的命,是钧天救了方殷的命,这很好。
方殷再一次扑了过去,无禅的眼神已涣散,无禅的皮肉炸开了,祸患由内而外——
走火入魔!散功之兆!
“杀啊!杀啊!杀啊!杀!”四下尽涤一空,无禅浑然不觉,无禅一人疯狂地挥舞着大棒而四面八方数十万人驻马齐观,隆景军在东,西凉军在西:“啊————————————————————————————————————————————”
一声尖叫刺破了天,牡丹赶到之时,杀戮已然停止。
只见得平地云雾起,滚滚尘霾喧嚣其上,其间一个血人,犹自狂乱作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殷飞了回来:“不!”
叫声戛然而止。
牡丹冲了过去,也是忘了一切。
迎接她的下场只有一个,一般扫飞,无禅无知无觉,已由现实杀入梦境:“好热!好热!好热啊!”
牡丹不是方殷,牡丹会给他一棒扫死,成为丧命于无禅棒底的万千冤魂其中的一个:“啊!”
方殷救援不及,任何人也是不及救援:“呀呀!”
悲剧发生了。
若非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