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阿——阿嚏!”
头也昏昏沉沉,眼也睁不开了,这是何班头今天打的第一百八十个喷嚏:“阿嚏!阿嚏!阿嚏!”
得了伤风感冒,喷嚏都是一串儿串儿的,流的是清鼻涕,鼻涕也是一串儿串儿的:“咳!咳!咳咳咳咳咳!喀——扑!”
难受死了。
何班头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半张着嘴,就像一条脱了水的,缺氧的鱼。
这是在衙门,何班头带病坚持工作,尽忠职守,何班头是一个无比热爱本职工作的人。
或说,这病是会传染的,家中娇妻幼子,何班头只能将病毒带到衙门。
“老何——老何——”
这时候,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何班头的老朋友,也是范府的管家,熊管家:“砰!”
不用去看,门又坏了:“哈哈哈哈!老何!就知道你躲在这里,快快,快快,老何?老何?老何!”
老何面色惨白,已经死了。
“老何!”熊管家,是一个真正的性情中人,当下飞身扑上,埋首伏尸号啕大哭:“我地那个老弟呀——咋个这就去了呀——这才几天功夫儿呀——阴阳已是两界隔呀——”
是熊管家。
何班头本就难受得要死,也是着实懒得搭理他,但这没头没脑的莽夫,你不搭理他他就会没完没了地哭:“老何有如一只蚕啊——日日辛劳又节俭啊——为了儿女吃尽苦啊——清福没享离人间啊——”
哭着,就去摸索床头上的一叠儿草纸,准备当作纸钱给他烧了:“阎王一动生死簿耶—牛头马面挡不住耶——后事哥哥忠心办呐——兄弟含笑在九——”
“泉呐啊——”何班头,有气无力唱到。
“哈哈哈哈!教你装死!”熊管家一跃而起,放声大笑:“快快起来!咱去喝酒!”
“不去了,我难受。”不是装的,是真难受,何班头半死不活道:“熊老哥,酒你自去喝。今儿我是不成……”
“不成!”熊管家怒眼圆睁,骈指喝道:“不去是不成,难受也得喝,只你还有一口气在。这场儿万万不可推拖!”
这场儿,很硬。
“呵!咳咳咳!”这下何班头也有些奇怪了:“这也强使?这话怎说?”
“你道,请客之人谁个?”熊管家忽然诡秘一笑:“你猜!你猜!哈哈哈哈!管保你猜不出来!”
“我猜,我猜,不是张三就是李四,不是王五就是马六,呵呵,咳咳!”何班头呼呼喘了两口,笑道:“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要请客也轮不着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不去不去不去不……”
“我就知道!知道你是猜不着!哈哈哈哈哈!”熊管家摇头晃脑,得意说道:“这样,老哥我与你一来二去说上三条,三条重大线索。此案立等可破!”
“啊?”这下可好,改破案了,何班头哭笑不得:“也罢,你说!”
“其一,今日之赴宴者,人人非比等闲,一二三四五。你且听清楚!知州大人,我家老爷,严堂主,朱掌柜,哈哈哈哈!还有熊某!独独缺了你一个!”
“一二三四五,我是六。多了我一个……”
“住口!听着!其二,请客之人,乃是相爷之子,名动天下大人物!”
“相爷之子?于相?钟相?莫非是那……”
“噤声,你且细思量。其三,那人是方小侯爷的朋友,噫!方小侯爷!我说老弟,你听清楚,知道方小侯爷姓甚名谁么?”
“其四,我头疼,我脑热,我喉咙里冒烟儿我鼻子里蹿火,你说老兄,你明白么?”
“这!这!这么说——”熊管家张口结舌,见鬼也似:“你是说,你不去?”
“跟我有个屁的干系!”何班头翻身,倒头呼呼大睡。
痛快!
这,才是何班头。
得顺楼。
一楼二楼客满,三楼独有一桌。
胖掌柜,何班头,包大人,熊管家,范员外,严堂主,慕容公子,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非比等闲人。有句话叫请客不到,两头儿害臊,何班头就是何班头,若非包大人亲自出马又跑一趟,用八抬大轿抬着,就说今天是慕容公子请客何班头也未必给他这个面子。你自有钱有势那是你的事,说到底我和你又不是很熟,现如今何班头已然明白通达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尽管有些低烧,脑子还算清醒。
何班头黑白两道通吃,自然消息灵通,六天之前,慕容公子在江州用大锅鱼请吃大锅饭的事情,何班头就已经知道了。有钱人的世界无法想像,尤其是有钱又能作的人,人和人是不能比,不能比就不要比,做人知足常乐才是硬道理,反正何班头又不眼红。毫无疑问,今天的主角儿还是何班头,谁来了也是一样,不信的自家瞅瞅——
何班头,坐正座,左公子,右堂主,下首大人员外,再下管家掌柜。
一般淡定,谈笑自若,举止得体,落落大方。
谁说狗肉上不了席?
这就上了,不但头牌,而且作为主菜,更是压轴来的。
当然,何班头早就懵了,此时五味俱失七窍不通,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且不说他,在这一桌当中没有人是白来的,因为作为方小侯爷的老朋友,慕容公子说了,我可以满足你们六个人,每个人一个愿望。
前提是:在我能力范围以内。
所以,现下,不光何班头,其余五位非比等闲,也同样五味俱失七窍不通,同样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