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那人生就一双长耳朵,他自己也承认了的。
说了不该说的话,讲了不该讲的的事,那可是手心儿屁股都难保,大大的不妙!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赵子龙今晚精神有些颓废,蔫头蔫脑不爱发言。
赵将军何以沉沦至此,众将军也是心知肚明,一时纷纷开口,一人一句劝说。
马孟起道:“方道友,武学之道深如大海,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你不必灰心,慢慢来就是了。”赵将军闻言叹了口气,紧皱的眉头略略松开了些。
张翼德道:“他说的是,没有什么大不了!这回没成,下回准成!方老大,打起精神来,做个真的汉子!”赵将军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关云长道:“万事开头难,这马步桩本就难立,上来谁也立不好,我当初也是这般!”赵将军出口长气,展颜笑道:“是么?”
“是!我也是这般!”黄汉升连连点头,附和道。日间一时得意,得罪了赵将军,黄将军早就心里没底了,此时这话说得恰是时机,乃是赔罪之用了。说的没错儿,谁也是这么过来的,就是这般。不料赵子龙登时翻脸,恶声恶气道:“你还说!要不是你臭显摆,今天我也不至于把脸都丢光了!”黄将军怔了怔,道:“这事儿可不能怪我,师父叫我扎的马步桩,又不是我……”
“住口!”赵将军断喝一声,怒斥道:“犯了错误,还不知悔改,无上天尊——你这是想死了!”黄将军又气又急,还口道:“我没错!你这是欺负人!”赵子龙冷哼一声,缓缓道:“哪里错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也好让你死个明白!你听着,师父叫你蹲马步儿,你应当随便做个样子,应付过去就完了!我这儿明明已经坚持不住了,你在那儿蹲个没完没了,这不是打我脸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和一通不明不白的责难,将黄将军直气得晕头转向张口结舌。片刻回过神儿来,愤怒道:“这马步我能蹲多久,师父那是知道的!要是按你说的那般做,坐那儿哭鼻子的人可就是我了!”赵将军闻言愈加恼怒,叫道:“谁个哭鼻子了?你别胡说!哼,老大有难你不冲上去,净躲边儿上看笑话,你这小弟是怎么当的?”
为了老大的利益,作出牺牲是值得的,哪怕是,无谓的牺牲。这是方老大的想法,也应该是小弟袁世的做法。奈何事发之时,袁世的身份是上清的道士,师父的徒弟,怎肯不明不白地牺牲?便是事后提起,袁世虽然是个小弟,也是五虎上将之一,又怎能糊里糊涂地认头:“你这是歪理!没事儿就知道欺负人,你这老大又是怎么当的?”黄将军哼道。赵子龙大怒,拍案而起:“反了!都反了!一点儿规矩也没有,你,你竟然还敢还口!”
有何不敢!一将随之而起,大声争辩!以下犯上!二将话不投机,当下吵吵起来。眼看着兄弟反目,二将军吹胡子瞪要动手儿了,其余几将也坐不住了,纷纷上前拉开二人,苦苦劝解。一点儿小事不心伤了兄弟感情种种,说话声音太大师父听到不好种种,两人都有道理各自退后一步种种,最后二将总算坐了下来,各就其位,一场即将开始的恶战消弭于无形。
本就一点小事儿,自家也不占理儿,不过作个样子,出口恶气罢了。赵子龙心里明白,当下把此事抛开,正襟危坐听那几将胡吹乱捧。丢了的脸,是需要自己捡回来的,伤过的心,是需要别人安慰的。一番话说下来,当年这马步儿谁也立不好,谁也老摔跤,谁也灰过心,谁也流过泪;一番话说下来,老大就是老大,本事学得很好,胜过兄弟几人,无数同门拜倒!过一时,英雄不再气馁,好汉不再难过,再一时,饱受质疑的天才,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赵子龙乐了,哈哈大笑:“你几个也吹过了罢?牛都飞到天上去了!”不为过,不为过,反正没事儿瞎乐呵,牛皮上天也挺好。几将接着信口胡吹,你笑我也笑。赵将军叹了口气,无奈加入吹捧阵营,准备给他来个火上浇油锅里冒泡儿,烧完之后一了百了——
有人听不下去了。
那个人,天上那个。
那个人咳嗽一声,宣布会议可以散场了。
没奈何,正在兴头儿上的五虎上将大为扫兴,纷纷闭上嘴巴。
散场了。
夜方兴,夜未艾,繁华落幕,寂寞如初。人已安,人未眠,得失成败,化作云烟。这几日天气多变,阴晴不定,一如方道士的心情,亦如吕道长的心绪。有得便有失,得失之间无需过多计较,成败亦难论,谁输谁赢却也分他不清。然而世间人行世间事,情绪好恶安于内,必流于表。譬如天下第一要紧事,今天还没说到。
譬如说,吕道长今日胃口奇佳,又将昨日少吃的饭补了回来。
譬如说,方道士今天食欲不好,竟然比昨日少吃了四个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