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勒来时,坑已填平。
方殷正自铺石板,一个人,认认真真,踏踏实实,铺着。
诺勒也是一个人,一个人来的。
兵们也都识得她了,也未阻拦,任其穿行而过。
“来了。”这话,是元吉说的。
“来了。”诺勒点头,笑笑。
“你来,我走。”老元吉是,绝对有眼力:“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说罢,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身后:“好的。”
四下文武百官,随从护卫,以及八王,跟上。
也无二话,走了一个干干净净。
……
方殷铺上最后一块石板,起身,拍了拍手,又走到一旁,拎起石碑,端详。
诺勒走了过去。
看看他的手臂,又看看他的手,笑道:“亲爱的,你受伤了。”
是有一些不同。
方殷看过一眼,道:“有话,直说。”
诺勒很疲惫。
方殷有所觉。
诺勒失去能力,女神失去辉光,这样的诺勒,方殷没有见过:“我渴。”
方殷一指:“那里有酒。”
是有酒,有得是,有坛,有碗,诺勒自斟一碗,徐徐饮下。
返回:“我饿。”
却见他,正自用手摩挲碑上的字,头也不抬:“诺勒,现下我很忙,也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亲爱的,我很累。”果然,听她说道:“我想要,借你的肩膀。靠一下。”
“你累,我比你更累,不如借你肩膀给我——”这话一说,方殷便就已经有些后悔,因为这已经就是在开玩笑了:“哎!”
果不其然:“也好。我们可以,互相依靠。”
……
“诺勒。”方殷再次抬起了头,碑上的字已经给他磨没了:“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个人。”
“是谁?”
“不知道,诺勒看不清楚他的模样,我想。是他不想让诺勒看到。”
“就这些?”
“还有,他,对诺勒说了一句话。”
“你说。”
“那句话,只有一个字,就是。是。”
“只一字?”
“是。”
方殷想了一下,又有些头疼:“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我饿。”
方殷长吸一口气,转过身去:“诺勒,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不想看到你。”诺勒公主,仍在微笑:“我不想看到你的双眼。被仇恨的阴霾蒙蔽,我不想看到你的心灵,被仇恨的牙齿噬咬。我想要告诉你,有一个词叫作宽恕……”
“对不起,我不知道什么叫作宽恕。”方殷将无字石碑,端端正正立好:“做人的道理,我也用不到你来教,诺勒。请你闭上你的嘴,还有——”
说话。走开:“你很烦人,你知不知道?”
诺勒一笑。也就闭嘴。
再不说话。
这反而让方殷感觉又有一些意外,方殷没有见过如此之豁达的人,而且是一个女人:“咳!”
碑立上了,只无一字。
正如慕容公子没脸见人,方小侯爷现下也没脸刻字,但终有一日,方殷会再回来:“我说——”
也许回不来:“事儿办完了,都跟我走,今儿,我请客!”
当时是有多少人,一听这话都愣了:“怎么?怎么?怎么?怎么?怎么?怎么……”
灵,也不守了么?
不守。
“走着!”只见他是大手一挥,说完就走:“老地方儿,大营里见!”
“轰!”三军齐起,能起的都起,昏迷着的惊起,不能起的爬也要爬过去:“哗!哗!呼啦啦——”
就这厮,是得分尸,并且分食:“弄死他!弄死他!”
“大父尸骨未寒,你还有脸吃喝?”
“方殷!你这灵是不守,这仇,你也不报了么!”
“你说!你说!”
“方殷,我们只有要你一句话——”
“是!只要你,一句话,你说,你说!谁人是凶手,谁个是真凶!”
……
……
人多,嘴杂,当场大乱,方殷自也不惧这个:“兄——弟们呐!听——我说话!”
说话跃上一石,恰似登高一呼:“找出——真凶!待要——如何!”
四下一寂、一肃、便就:“杀!杀!杀!”
“杀、杀、杀、杀了他!”不远处,诺勒也自见得,此人当真是一枭雄:“但爹爹说过,此事不得追究!但爹爹说过,此人不能杀!”
是有这话。
一时死寂,大父的遗愿,才是最大的难题!
“如何?”
无人应。
“如何?”
无人答。
“找出真凶,待要如何?”
仍是这句,无人应答,在杀,与不杀之间,是有一个死结。
“好说。”方殷嘻嘻一笑,大拇哥便就,那么一翘:“我,有办法。”
三军翘首,洗耳恭听——
“此事,是‘此’事,爹爹说得是此事不得追究,对不?”
……
“此事,咱不追究,那就,追究彼事!”方殷扬眉,冷笑:“咱就查个清楚,咱就揪他出来,看看他的脸,做人是不是一直都清清白白,看看他的屁股,是不是能够擦得干干净净——”
四下,骚动起,眉目舒展开来——
“这个仇,是杀父之仇,这个仇,方殷可以不报!”方殷又是一笑,咬牙切齿说道:“爹爹不要方殷报仇,方殷会听爹爹的话,但!但凡。他,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