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无风,暖阳下满园山茶盛放。
粉白的花朵,袭人的香气,与小园中的宁静正相宜。
星河侧卧在坐榻上,以团扇盖着脸,晒着日光打着盹。
宇文昭坐在不远处的石桌前,一边翻阅兵书,一边在纸上画着阵图。
偷得浮生半日闲,竟是在从来只让人胆颤心惊的祁云殿外——方圆不大却极为精致的小花园里。
“我这‘云垂阵’的兵力部署总觉得不大对。星河,你过来帮我瞧瞧!”宇文昭扬声道。
星河一动不动,懒洋洋地回道:“八阵图‘云垂阵’:云附於地,始则无形,变为翔鸟,其状乃成。大道无形,不可拘泥于兵书;道法自然,当以自然万物为师。你抓只山鹰,量量它的身体比例,此阵该如何步兵,自然就清楚了。”
宇文昭一听,深以为然。
如获至宝一般,连忙记在纸上。
“陛下,皇后娘娘在宫门外求见。”
祁云殿新晋的杜尚宫,小心翼翼地走到二人近处。
“啧——”
宇文昭发出怪声,摇着头道:“她还真是关心你,这么快就来了。”
星河猛然起身,“红……不不,皇后娘娘来了?!”
宇文昭哂笑着道:“突厥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胆子又大,又不顾礼仪。你可得小心应付,否则我的大计都能被他们给搅和黄了。”
星河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起身,认真地理正了衣裙。
第一计:欲盖弥彰。
换掉祁云殿所有宫人,正是为了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祁云殿来。
大周陛下将有子嗣,没有比这个消息更能安稳人心的事情了。大张旗鼓去说,免不得被人怀疑。如此遮遮掩掩,不胫而走的消息,却让人本能上觉得更加可信!
可惜剑有双刃,一边乱了敌人的阵脚,另一边又引来自己人的瞩目。
红叶便是头一个!
见星河准备妥当,宇文昭对杜尚宫道:“请皇后进来吧。”
杜尚宫如蒙大赦,顾不上擦额间的汗,小跑着便往花园外走去。
……
不多会,红叶便在奉菀的扶持下进了小花园。
星河目光一扫,见到随行的人中并没有乌月,提着的心旋即放下了一半。
宋凝香被诬与沈随安私通,乌月在里头起了关键的作用。还未想好要如何面对她,今日不见倒更好。
“民女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星河毫不掩饰自己的熟练,中规中矩地向红叶行礼膜拜。
还没看清对方的面貌,便被她周全的礼节吓了一跳。
红叶愣在星河面前,一时忘了唤她起身。
却是宇文昭站起身来,将手伸到星河面前,“爱妃有身孕,腹中孩子乃是朕之长子。皇后贤德,也不忍心要你跪上许久。”
星河缓缓抬起头,并未有其他动作。
红叶这才回过神,连忙躬下身,双手扶起星河。
目光一闪,她陡然有些自惭形秽。
这就是宇文昭从茶馆带回来的女子?!
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一寸不差一寸不逾,一看便受到过极其严苛家教。
这样的女子,必定出自世家大族,根本不可能是所谓民女。
她见过无数美丽的女子。
眼前这位,却无法用美来形容。
她的眉目中带笑,一对梨涡尤其温柔,坦坦荡荡、不遮不掩,天然一副让人无比舒心、自在的品貌。
一瞬间,红叶想起了自家小姐。
这名女子和小姐是两个极端。
小姐的美“咄咄逼人”,眉眼中便带着十足的聪明劲儿。往往什么都没做,却总能让人把目光停在她身上。
美成小姐那样,委实利弊交加,与其他孩子一起玩耍时,若是有人闯了祸,她一定最先被怀疑,说起实话也会被当成说谎来处置。
“妹妹好。听闻你来了,本宫特意来看看。”红叶柔声说道。
见她完全没有怀疑,星河终于松了口气。
身边的奉菀咳了一声,红叶这才想起来向宇文昭行礼。
“陛下万安。”
宇文昭“嗯”了一声,便算是应了她。
习惯于他这个样子,红叶并不在意,转向星河道:“妹妹身体不便,那边坐吧。是本宫打扰了。”
一旁的奉菀又咳了咳,示意主子不该过于谦和。
宇文昭瞥了她一眼,不阴不阳地说:“奉尚宫身体不适,就赶紧回去吧。若是染了风寒,便不要再进祁云殿了。”
奉菀慌忙垂手,“奴婢惶恐,并无不适。”
宇文昭摆摆手,“瞧瞧你这脸色,八成便是风寒了。赶紧退到宫门外头去!”
奉菀脸色瞬间一黑,却没办法拒绝,唯有恭谨地退出了园子。
见奉菀被“请”了出去,红叶的脸色也不好看,却也无从发作。
她拉星河坐到坐榻上,开口问道:“妹妹怎么称呼?”
星河目光一转,刚想随意敷衍一下,便听宇文昭慢条斯理地说:“皇后以为贵嫔这个封号如何?是不是……不足以表彰爱妃的功绩。”
贵嫔……仅次于皇后之下的三夫人之一。
若是不足够……难道自己要把后位让给她?!
红叶一惊,撤回虚扶着星河的手,僵在了两人之间。
星河暗暗蹙起眉头,对宇文昭这般刺激红叶颇有微词。
可是,帝后二人交谈,哪里有她插话的余地。唯有低眉顺眼待在一旁,方是正道。
不满归不满,她却十分理解宇文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