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衡神色淡然,心中却思虑万千。
花逞德才兼备,只要袭得靖国公的爵位,待诛杀宇文烈之后,便可顺理成章成为下一任天官大冢宰。
星河这一步棋,意在稳固前朝,诛杀宇文烈一党后迅速收拾残局。
对他来说,促成此事似乎百利而无一害。
一方面,花逞是个文官,不会像宇文烈一般拥兵自重,将来由他辅佐太子,必不至起谋逆之心。
另一方面,他说到底不是真正的宋家人,将来不见得会和宋氏姐妹齐心,首辅、后宫……外戚、权臣……各方相互牵制,太子在夹缝中成长,反而有更多的机会掌控大局。
自己命不久矣,虽决心托孤于星河和杨玄风,却不希望他们完全掌控朝局。
花逞若成首辅,便是旁支里长出的粗杆。说不准就是一个上好的制衡之人,或者说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变数”。
将来的大周朝堂,这样的“变数”越多越好!
可是,“心想事成”的背后,往往是旁人堆砌的虚景。
他虽不觉得星河攻心至此,刻意送上“变数”,心中希冀却与不安混战不止。
星河方才说,八面来风……
她到底还藏了多少暗棋?
为了复仇,到底做了多少出人意料的安排?
宇文衡忽觉有些胸闷。
她当真如对自己所说,这些年与杨玄风一道遁世了吗?还是根本从未离开,一直筹谋着将要到来的这场杀局?!
他很想问,却无法开口。
时至今日,星河已不再相信他,而他能做的……只能是无条件的去信任她。
良久,宇文衡终于点下了头。
接着想起一件大事。
“今日,大冢宰和大司马一起来过。”
“宇文烈和于敏之?”
星河脸色微变,明眸一转道:“莫非为了大司马四议之事?”
“不错。这是朕登基之后,第一次‘大司马四议’和‘四方换防’,按照前朝旧制——四方大将军之下,四品以上的将领需全数归朝,接受大司马府与大冢宰府的考绩。”
宇文衡边说边观望着星河的神色,见她欲言又止,随即话锋一转道:“可是……既然要做‘大事’,京中的环境便越简单越好。尤其中路军完全在宇文烈的掌控之中,军中他的亲信将领甚多,朕觉得还是不要放他们入长安的好。”
星河有些迟疑,“话虽如此,但是三载逢秋之时,四方将军归朝乃是惯例。忽然取消或是押后……宇文烈和于敏之必定生疑。力量悬殊之下,要想消灭宇文烈一党,唯有出其不意才有胜算。一旦打草惊蛇,让他们有了防备,硬碰硬起来……可就麻烦了。”
宇文烈掌控着大周半数以上的兵马,若是让他起了疑,说不准还未及行动,便被他先发制住。
“所以,朕答应了。”宇文衡干脆地说。
不等星河反应,他指着窗棂上的白幔继续道:“然后又以皇后新丧不足百日为由,把下诏的日子压到了露月初。如此一来,四方将军抵京之时,正是我们‘大事’终了,天地清朗之日。”
星河暗暗点头,认同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她要做的事情,本就与四方将军及麾下没什么关系。只是担心夫君心系自己,此番耽误的时间久了,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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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妃——”
宇文衡看了眼舒儿,冲她招了招手,“扶朕起来。”
舒儿正听得出神,忽然被他唤起,微微有些惊讶。
愣了一瞬,才赶忙上前却。
龙涎香——松柏——初冬的霜花——
大周的陛下,真好闻!
“陛下——”
她伸出的手有些抖,一颗心忽然怦怦乱跳。
……
星河抬眼望去。
含羞带怯,满心爱慕……舒儿这个神态用的倒是对!
二人距离渐近,还是让她有些担心。
虽然,笃信宇文衡看不出舒儿和月怡的区别,但是很难保证这些年他与月怡之间生出了怎样的默契。
就算舒儿跟了月怡几个月,也很难知道夫妻之间那一层的种种细节。
糟糕……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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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衡伸出手,搭在舒儿的手腕上。
舒儿稍稍用力,帮衬着他从坐榻上慢慢起身。
宇文衡的动作虽然慢,气息却比起前几日稳健了许多。
星河远远看着,一副眼冷心冷的样子,手心里却偷偷捏着一把汗。
宇文衡偏头看着舒儿,忽然道:“爱妃……清减了不少。”
舒儿连忙低下头,“到南方,水土不惯。”
“爱妃辛苦了……”
宇文衡笑了笑,扬声道:“今夜就留在阁中,陪朕用膳吧。让洪德去御膳房,选几样你爱吃的……”
“嗯……嗯?”
舒儿嘴角一抖,目光暗暗瞥向星河。
满满的质疑与幽怨……
星河被舒儿一盯,骤然想起入宫前自己所说的话。
方才打了包票的话,忽然又没那么确定了。
怎么也没想到哥哥的药有如此奇效,宇文衡的病体也转圜的太厉害了。
“咳咳……咳……”她不禁轻咳了几声。
“今日怎么总是咳?”
宇文衡望向她,微微皱了下眉,“你也染上风寒了?让洪德宣太医给你瞧瞧。”
虽然极不愿掺和,但实在被舒儿盯得难受,星河只能硬着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