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锲额角一跳,强笑说:“这个……我也不会……”手脚慌乱间竟然碰翻了手边的红酒杯,雪白的纸张上顿时晕染起大片的红。
“这……这……”李锲的手发起抖来。
猗苏急忙转头去看伏晏,却见他笃笃定定地从公文包里又取出一个文件夹,笑得斯文无比:“还好刚才是扫描的打印件。”他挥了挥手中的手术方案,笑意颇有些恶劣地加深:“这份,自然也是复制件,李先生再打翻一瓶红酒也没事。”
“我……我不是故意的,叶先生在说什么呢?不是原件就好,就好!”李锲胡乱地在桌布上擦了擦濡湿的双手,神经质地推了好几下镜框。
猗苏再迟钝,也察觉出李锲的不对劲来。
“差不多该说实话了吧?李锲先生。”伏晏的口气缓而从容,毫无压迫力的笑容里头甚至带有一分货真价实的好笑。
李锲喉头动了动,干涩道:“叶先生……就因为这个就怀疑我,也太……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刚才真的只是意外!几位不愿意通过我的渠道鉴定,那自然好说,我别无二话,真的!”
“你说的的确都是实话,只不过你也省略了许多东西没说吧?”伏晏悠哉哉地往后一靠,“比如,你和倪慧芳一样,都是被章学秉买通的帮手,是将杨彬逼上绝路的共犯。再比如,你在工作的医院与章学秉私相授受,使用他推荐的器材,获得大笔好处费。”
李锲的面色愈发僵硬起来,他深吸了口气:“叶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做戏只会让人更加瞧不起你的哦,李先生。”伏晏显然游刃有余,托起酒杯轻轻震荡了几下,“我就直说了,上次见面,我就已经知道,你就是章学秉的暗桩。”
“章主任……的暗桩?”李锲像是被逗笑了,“干你们这行的是不是都见风就是雨,无凭无据地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就等你这句。”伏晏垂下眼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一条条分说给你听,让你明白你到底失误在哪里。”
“首先,第一次见面,你一眼就认定了联系你的叶游是个男人,先与我打招呼。”他看了夜游一眼,“但我相信,和你联系的叶游既没有透露性别,也没有告诉你年龄之类的信息。这是为什么呢?杜缜说过,自己被跟踪了。很可能在我们的人第一次跟踪她的时候,章学秉的人就已经注意到了第三方势力的存在,而且这个人,是个男人。这样的信息传达到你这里,自然会让你先入为主地认为联系你的是个男人。”
“可是……”李锲才吐出两个字,就被伏晏打断了:
“是,你可以说,负责人是男性是很正常的误解。毕竟从你的谈吐中不难看出,你也的确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伏晏象征性地摆摆手,琥珀色的眼眸中流转着嘲讽的光彩,“可是这只是你的第一个失误。你的第二个,太过明显的失误是,你的态度太过主动了。”
“如果是单纯的受害者,对于隔了一年之久,突然发来信息想调查毁掉自己职业生涯的人,一般人的第一反应大都是怀疑,怀疑是否是章学秉设下的陷阱,最后决定无视。可你不仅回了消息,还主动提出见面,这份热忱,实在罕见。”
伏晏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轻轻哼了声:“见面之后,各式各样的试探就不提了,希望从我们口中打探出已经握有的证据,可惜没让你如愿。于是你主动提出了那份手术方案,因为那是关键所在,估计这也是章学秉让你与我们接触的原因。然后……”他忽然转向猗苏:“你来说。”
突然被点名,猗苏愣了愣,却还是开口:“在我们提起手术方案已经到手之后,李先生借故离席,也就在当天,章学秉知道了这个消息,大为恐慌,间接承认了自己的罪行。除我们以外,应当无人知晓这个消息,我们的人也没有主动泄露,章学秉的消息来源就很可疑了。况且,医院的档案库只在那一天的下午开放两个小时,在章学秉得到消息时,档案室已经对外关闭,他是没有可能亲自去确认手术方案的安全状况的。”
她顿了顿,有些怜悯地弱了声气:“所以,只可能是李先生您传递的消息。”
李锲瞪了她片刻,讪笑说:“这也只是时间对上了……只是猜测对吧?没有证据,怎么能这么说呢?”
“可你还犯了一个致命的失误。”伏晏悠然地应对,冲着李锲一抬下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