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郎君求见。”
赵柔止一愣,顿时绷紧脸,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传。”
先到的却是伏晏。他自然而然地走到猗苏身旁问:“方才看出了什么?”
猗苏思虑片刻后小心地答道:“赵柔止看着外头发愣,应当是想起了过去。她神色……挺伤感的,瞧着很孤独。而后,她行乐的样子……反而瞧着只觉得痛苦。也许她明白齐北山说得皆是事实,只是有什么苦衷罢?”
“这次给谢姑娘个及格分。”伏晏微微一笑:“今晚他们肯定能重归于好。”
“那么快?”猗苏对情势并不乐观,毕竟齐北山触及了天家的颜面问题。
伏晏自负地昂起下巴:“你且瞧着。”说着瞟了她一眼,难得解释了几句:“和杜缜不同,赵柔止极期望能找到个人依靠。说得矫情些,巴不得有个人能将她的苦楚都一眼看透。齐北山么,方才在外头听到了赵柔止的笑声,似乎一下子想通了这点。再说得恶心些,大约这二人在初次见面便已然暗生情愫,如今已然无可自控。”
这番说辞和他平日的风格差异颇大,是以猗苏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讷讷半晌才喃喃:“君上对这两人倒是很宽容嘛……”
伏晏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背着手道:“本座也是有悯恤之心的,偶尔垂怜一下实在命苦的凡人有何不可?”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猗苏一时无暇分辨真伪。这时候齐北山绕过堆银屏风进来,她便先将这话抛在一边,凝神观察面前两人的情状。
齐北山礼数周全,行了大礼后并不起身,仍旧以额点地。
赵柔止凝眉看了他半晌,生硬地问:“何事?”
齐北山稍稍抬头,向着乐官和舞姬瞧了眼。
“都退下。”赵柔止唇线一紧,最终还是屏退诸人。
齐北山略侧转了身体,从身后呈上一个托盘,缓缓走向赵柔止。他神情平和而温存,到了她面前,将东西搁下,转而绕到对方身后,手指攀上了赵柔止的额头,将乌纱软帽轻柔地取下。
“你要干什么?”赵柔止霍地回身,防备地后撤,却被按住了肩膀。
齐北山沉默的脸容别有一番脉脉无言的温柔,他的唇边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另一只手从容不迫地将赵柔止梳成男子发式的长发解开,用托盘中的玳瑁梳将发丝捋顺。他将头发以丝带束住,终于开口:“其他的发式,北……我不会。”
赵柔止报以仍旧疑惑的凝睇,里头却渐渐多了一丝柔软的不安。
然后齐北山将托盘中的衣物抖开,披在赵柔止身上,往后膝行着退了一步,淡淡道:“主上着女装,更好看。”
他显然并不熟于此类言辞,连夸奖都说得硬邦邦的。
赵柔止抚着这大袖正红罗衣,垂下眼,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将这罗衣褪下了。
“我不需要。”
齐北山静静看着她,半晌才道:“方才主上在殿内的笑声,我听见了。明明是在笑,为何却像是在哭?我从前只觉,神佛虽垂怜世人,然现世皆虚妄,修短随化,极乐尽在身后,彭殇并无不同。可方才我第一次觉得……兴许主上当在现世活得更自在些。”
“若入宫乃冥冥已定之事,我……认命。我未曾想过普度众生,可若能使主上就此脱离煎熬,大约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功德。”
赵柔止脸上先是一片空白,愣愣的好似不明白齐北山的话语。随即她落下泪来,低声喃喃:“你愿意度我这种人……难道还不是慈悲心肠?”
“我也是有私心的。”齐北山垂下眼,涩然一笑。
赵柔止瞪大眼。
齐北山在她额头吻了吻,说话的语调仍然平和:“说出来大约难以置信。但初见,我就已对主上……倾心不已。主上离开之后,我竟然……在为说出那番话懊悔不已。而直到方才,我才察觉,我为何会懊悔。”
“怎么……”
“剩下的话……在这里说似乎有些不妥。”
于是猗苏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人消失在了内室的屏风后头。齐北山瞧着清高干净,该出手时还真是绝不手软啊……
“喂,”伏晏出手敲了她一记,“谢姑娘真是一副想跟进去的模样。”
“哪、哪里有!”
伏晏似笑非笑的,转身便要走:“谢姑娘继续留在这听墙角我自然没意见。”
猗苏狠狠瞪对方一眼,最后还是跟着他出了这混元殿。外头蒙蒙的秋夜里,长空既无星子也无明月,只有宫苑里的灯光闪闪烁烁,倒显得偌大的皇城颇有些凄清,叫人的心思也缓缓沉下来。
“最后这二人的结局并不好,对不对?”猗苏与伏晏并肩走了一会儿,打破了沉默。
伏晏没有看她,反而抬头望向淡淡泛紫的天空:“明日有雨。”
“也许罢……”揣测出了对方的态度,猗苏索性不再追问。可这般默默无言不过片刻猗苏就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又开口:“君上……来地府之前,都在干什么?”
伏晏将目光调回她身上,抬了抬眉毛:“怎么问这个?”
猗苏没来由地有些心虚,匆忙地别开头,佯作漫不经心状:“也就一问。”
“我倒还想问谢姑娘,怎么会在九魇那种地方,又是怎么两次从中脱身。”伏晏说话的语气很淡,反而透出一股与猗苏相似的欲盖弥彰。
猗苏侧首看向他,咬了咬嘴唇:“生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有意识的时候我已在九魇,至于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