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的事并不难办,不过是父亲难以解开辜负族中人期望的心结、因此盘桓滞留不去的故事。猗苏记下了这家人的住处所在,好言好语地承诺了一番,便请那对母女先回忘川。
齐北山方才始终在一旁,这时候上前半步,微垂了视线轻声向猗苏道:“谢姑娘兴许会想,明明可以直接来寻谢姑娘的事,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他略敦促,墨玉般的眼睛显得有些冷,“北山得到消息,近些日子忘川有些不大太平,还是保险些好。”
猗苏悚然一惊:“不大太平?”
齐北山唇线紧绷,半晌才示意猗苏进屋。小心阖上房门后,他在几案旁草草书了几笔。猗苏走过去看了眼:有宵小之辈暗中聚拢。她不由就想起了清晨听到的那段对话,点了点头,说道:“郎君已非忘川中人。”暗示他日后不要再如今日这般行险。
齐北山会意,轻轻叹了口气,平静道:“能帮的,北山不得不帮。”
猗苏背着手假装欣赏壁上的斗方:“在下自当多多留意,也请郎君放心。”
“有谢姑娘这句话,北山就放心了。”齐北山顺手将方才书写的绢纸投入炭盆,侧首弯唇露出关切的笑来:“谢姑娘近来如何?”
猗苏坦然地回答:“我想开了,较此前好多了。”
齐北山一颔首:“那就好。”他若有所思地将视线投向后院的一架藤花:“时候不早,毕竟……谢姑娘不宜久留。”
“也望郎君安好。”猗苏稍加迟疑,最终还是快步离开了。她仔细以神识探了探四周,并无探子的迹象。但齐北山不像是会无端语出舛讹的人,她思索片刻,最终没直接前往那家人所居之处,反而先向上里而去。
等猗苏行到梁父宫通往书房的回廊,她才后知后觉地忐忑起来:昨日的情形浮上心头,令她不明所以地开始手足无措,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伏晏。
她不由自主放轻放缓了脚步,到门边徘徊了一阵,始终没找回往常直接叩门的底气。她正来回踌躇,身后却响起个声音:
“你这是在干什么?”
猗苏被骇得一跳,狼狈地转过身,只见伏晏不知何时便立在转角的圆柱旁,神情甚是微妙。她讪讪道:“这不是怕……打扰君……”,眼见着伏晏的眉毛又因为称谓挑了起来,她缩了缩脖子,声量也小下去:“打扰……你公务嘛……”
“到园子里走走?”伏晏若无其事地撩她一眼。
“诶?你不忙?”话出口,猗苏才真切觉得自己方才口出之语有多愚蠢:伏晏明摆着是愿意和她散一会儿步,
对方看着她半是嫌弃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别过头说:“在某些方面,你还真是个蠢货。”
猗苏涨红了脸强辩:“拐弯抹角的谁听得懂!”
伏晏斜斜抛过来一个眼风,好像有些不高兴。但随即,他硬邦邦地改口:“我正好得空。”顿了顿,他近乎是别扭地道:“听人说起园子里花开得不错,你要是愿意……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猗苏呆了片刻,才讷讷地应道:“嗯……嗯,好。”
上里的园子猗苏此前尽数兜了个遍,此时缓缓从梁父宫角门折入花/径中,却别有一番滋味。她同伏晏只是并肩走着,并无更多的亲密举止,但仅仅如此,便令猗苏生出细细的喜悦来。
她小心翼翼地向身边人掠去一眼,着玄衣的青年正侧转了目光,视线便和她对上了,两个人都怔了一下。猗苏稍有些羞赧,微垂了眼,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去打量对方的神情。伏晏的眼睛里就浮上笑意来,他默默无言地注视了她片刻,转而正视前方,若无其事地道:
“北苑的西府海棠开了。”
猗苏应了一声,说话间便打量四周判断前去北苑的路径,手却蓦地被牵住了。她转头去瞧对方,伏晏却面色如常,下巴微抬,双眼往她的方向稍稍一定,好像在说由他带路。
这也不是伏晏第一次和猗苏牵手。但两个人都觉得这肌骨相触的动作比此前要惊心动魄。猗苏不自觉微蜷了手指,伏晏却像要定格什么一般,干脆从普通的指掌相接进一步到手指相扣的地步。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看对方,却都再清楚不过地感觉到了掌心的热度。
猗苏率先偷眼观察伏晏,却见着他以一种近乎不自然的姿态直视前方,感觉到她的目光,眼睫垂了垂,却还是没看她。
她心里就模模糊糊地升起个猜测:他、他……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伏晏在这时候猛然加快了步伐,落在猗苏眼里愈发成了佐证。她抿嘴一笑,也不点明,只是晃了晃手:“走太快了……”
伏晏的脚步顿了顿,稍放缓了些,终于回头撩了她一眼,似乎已经将方才的失态克制得很好:“照方才的步调走下去,到天黑都到不了北苑。”
猗苏有意说几句“到不到得了北苑我又无所谓,有你陪着就好”云云的腻歪话再逗逗他,话到舌尖她却自己不好意思起来,便微微晕红了双颊将这些昏话咽下去。
伏晏看着她这幅情态眼神闪了闪,像要克制住什么般稍紧了唇线,别过头继续迈步。猗苏抬头看了看天,不自觉带笑。
白日的云低低地浮着,带三分欲雨的颜色,草木间也含着相近的氤氲湿气。
才行到半途,天稀稀落落地便滴下雨来。
伏晏驻足,顺手便化出把油纸大伞,撑起伞的同时理所当然地同猗苏凑得近了半步。猗苏睨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