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帝原本平静的面容,突然暴风扫过一般,怒道,“来人,将公主带下去!”
两边黄门宫女一拥而上,就要将之拖曳走,谁料,陈芳怡挣脱宫女,一甩广袖,怒道,“十六自己走!”
待十六公主赌气离去,雍帝陈堂面容上,方和蔼了一些,然秀儿同孟仲垣还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阿史那,是朕惯坏了十六。”
使臣并未接话,只一笑带过。此番雍夏结盟,势在必得,北部游牧动荡百年,终是在近十年中,出了个了不得的首领,乃是原党氏部落所出,这人骁勇善战,又深有谋略,十余年间,尽数吞并草原其余部落,这阿史那使臣原先所在部落,便是被党氏吞并,而他身为贵族,之所以没被连带屠戮,也是因着他一口中原话说的极好,那党氏头领此番遣他入京,却将其父母子女控于手中,如若雍夏结盟不成,他一家老小都要五马分尸而死。
“平身。”
孟仲垣率先起来,秀儿却是双膝都跪麻了,可这天子面前,半点差错也出不得,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退到一旁,等皇帝传话。因着黄嬷嬷昨日的悉心教导,秀儿连头都不敢抬,宫中规矩忒多,若是贵人不让你抬头,你就抬了头,这也是冲撞。秀儿盯着阿史那使臣一双嵌了宝石的鹿皮暖靴,这上头不光嵌了宝石,还用金银线绣了极为特别的图案,看那形状,似乎是一张狩猎图画,这夏国虽然成立不久,然草原文化早已深入人心,这样精美的如同工艺品的东西,也是夏国常见之物。
雍帝不愿在番邦使臣面前谈衢州一事,“阿史那,今日便到这里,朕派房儿与你四处游赏一番……”
两句话功夫,便将那阿史那使臣与太子陈房一并打发了,而带来的宫女太监,则在十步开外候着。雍帝一双锐利目光转了回来,逡巡了秀儿与孟仲垣,方缓缓道,“朕遣人去查探过,孟卿家所言之事,确实有据可循。不过此事牵连甚广,此次传卿入京,便是要当面问问,卿家可有妙策?”
孟仲垣与叔父商议两天,自然知道皇上召见他,不会平白无故吃顿饭了事,必然有事要问,自是想好了对策。
“回禀陛下,恕臣愚钝,此番衢州一事,也是自难民口中传出,臣并不知悉此事真假,是故上表天听,等候圣上裁决。”
“依卿之见,这贪官污吏,杀,还是留?”
无论是说杀还是说留,都不是万全之策。孟仲垣额上冷汗涔涔,然而凭着他寒窗苦读多年,按着那书中教义所云,此等草菅人命,危害乡里的恶人,如何能留,既然皇帝问,他也只好如实禀告,“依臣愚见,若经查实,必要严惩不贷,莫让硕鼠蠹我社稷江山,迫害我民。”
大道理谁不会讲,如果说见到一个恶人便杀一个,能管保全天下的恶人都不再作恶?秀儿心里着急,因着她认为,孟仲垣的回答虽然无错,却并不出彩。那贪官污吏,皇帝自然会杀,但是杀了人之后,地方上贪腐之气就能因此削弱吗?
果然,雍帝虽说和颜悦色,然孟仲垣的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此间只有三人,雍帝顾左右而言他,“便是你这丫头将难民所言告与孟卿家知晓?”
“回禀圣上,正是民女。”
“嗯……进退有礼,以小见大,当是爹娘教导的好……”
秀儿弓着身子,谦卑道,“回禀圣上,民女乃是前梅县知县顾继宗次女,顾氏秀娘。”
雍帝冷静如冰的面容上,一抹凌厉稍纵即逝,“哦?”他拖长了语调,意味非常,“原是那顾卿家之女,既然如此,顾氏秀娘,朕方才问孟卿家之事,依你所见,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