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斗笠男子甫将帽子拿下,露出真容,满座皆惊,便是公堂两侧立着的十二名捕快,也频频侧目。
此人身长近七尺,黑衣黑发,一身短打黑衣勾勒出精瘦体格,足下两只官靴,左右明珠生辉。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此子容色惊人。他皮肤白皙如瓷,鼻梁窄而削,嘴唇薄而红。眉如飞星入鬓,凤眼上挑,将堂下众人逡巡一番,向顾安微微颔首示意,眼波流转之间,尽是无限风情。
便是跪在堂下的朱掌柜,见着此人天人之姿,长大了嘴巴,一副错愕神情。此间,堂外的民众见着这人,片刻的寂静之后,传来如浪一般的细碎声音,公堂之上,顿时显得聒噪起来。
孟仲垣心下也惊了一惊,但是他毕竟不是堂下无知妇孺,在外间百姓议论之声越来越大的时候,孟仲垣单手捉起惊堂木,“啪”,这声音将细若蚊呐,却不绝于耳的嘀咕声击碎了。民众自知失言,纷纷缄默,却仍旧反复觑着那男子面容,他虽是男子,却生的艳丽无双,直逼得女子自惭形愧,男子双目含春。
顾乐瞧见他脱下斗笠,心中也是一惊,待仔细见过之后,方想起了,此人正是在顾家,曾经与顾家人有过一面之缘的萧启将军。
顾安不知萧启此行意欲何为,也不知道他是否要暴露自个儿身份,只得静立一旁,准备见机行事。
萧启微微一笑,颊边生花,看的左右衙役,面上均是痴迷神色。然他目光立转,杀气顿现,那些轻谩之辈被他气势一压,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再不敢看他一眼。这一来一回之间,既艳又杀,在一张倾城容颜之上显现出来,让人尽数觉得,可以为卿而死。
孟仲垣见着此人面容,虽然曾经在圣上宴饮群臣之时,在西京皇宫门口儿,打老远见着过这位将军身着羽林军红衣铠甲,坐在宝驹之上的模样,但是这等姿容,哪是容易轻易忘记的。他可能会一时记不起顾家姐弟,却万万忘不了这位艳名与威名同时威震天下的少年将军。
孟仲垣将右拳握起,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声,阿星见状,愣了愣神,赶忙递上一杯润喉茶,孟仲垣将茶盏接过,抿了一口茶水,待放下茶盏,神色不明的看着萧启,然他容色实在逼人,孟仲垣略偏了头,不去正面看他。
“不知,上官到此,有何要事?”孟仲垣没从座上起来,因为此间正在审案,他若是起来行礼,好生奇怪,思来想去,只能先问来意,也好早作打算。
朱掌柜尤在堂下跪着,听见孟仲垣的话,不禁哑然,上官?这美貌少年看来不过十五,却是正八品知县的长官,如今雍国四野,朝堂之上,年纪在十五岁以下,又长得如此不省心的,莫不是,那正一品大员,当今萧太尉的幼子,萧启,萧小将军?在座众人,但凡有些政治头脑的,听见孟仲垣所言,都猜出了萧启身份。
“自是有公文交予孟大人,不过,此间正在审案,望大人秉公处理。”
这话说的,故意强调了秉公处理二字,孟仲垣额上起了冷汗,他与顾继宗的嫌隙,在京中,已不是秘密,想来萧启也是听说过的。如今看来,萧启是识得顾家人的,孟仲垣心中不快,好一个顾继宗,在琼林宴之时,有当今太皇太后助你,这你死了,还有正三品的武威将军助你家人,真是好人缘。莫非?孟仲垣实在想不通萧启如何识得顾家人,便自作主张联系到了当今太皇太后。
在孟仲垣心中,太皇太后必然是喜爱这些美姿容的丈夫,是故自动将萧启与顾继宗划到一类,心说,莫非是太皇太后派萧启来照顾顾家人的?又觉得荒唐,小小顾氏一门,哪里请得动圣上跟前的羽林将军?觉得此法荒谬的同时,孟仲垣心下一紧,既然不是为了这事儿,那萧启必然有其他事务,莫非,莫非……
孟仲垣面色如常,然而心中已经七上八下了许久,方开口道,“大人就算不说,本官也会秉公办理。然而如今伤者危在旦夕,当以医治伤者为先,便是将疑犯押捕候审,又有何不妥?莫非,大人有其他高见?”
“高见不敢当,不过,方才与这位小哥近身之际”,萧启指着跪在堂下的卢方,“从他身上得到了一株……”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里取出一株鲜花,这花是淡黄花瓣,花心呈墨黑色。
给顾秀儿看诊的老大夫见了,立时说道,“大人怎会有这天仙子?”
又是天仙子?孟仲垣顿觉一个头两个大,这是从卢方身上得到的?孟仲垣十分惊异的看着卢方,这,这人不过十岁,莫非竟有弑父之心?
雍国尊天道,师道,孝道。弑父忤逆,可是要判重型的,这就不管你是不是十四岁以下了。虽然那卢文书待人刻薄,欺凌妻儿,但是若是卢方真的假他人之手,杀了卢俊达,那弑父大罪,他就是有九条命,也逃脱不得。
孟仲垣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萧启冤枉了卢方,可萧启怎么知道卢俊达一案,从顾九身上搜出了天仙子?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冤枉一个小孩儿?要冤枉,也是冤枉朱掌柜。
这一株天仙子拿出来,要说最为震惊的,还不是孟仲垣。而是朱十三娘,十三娘虽然爱子心切,可是见着了天仙子,颤声问着卢方,“方儿,你……”
十三娘不敢相信,会是自己的孩子杀了自个儿丈夫,方才那期期艾艾的神色全然褪去,只余盛怒。这愤怒如海浪般汹涌袭来,堂上众人,男子颇多,却让她的滔天怒火给震得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