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南的嘴角渗出了一丝殷红。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萧正风眼中依然平静,拿住水火棍一头,另一头遥遥对刘天南点去。
刘天南双目圆睁,再也无法忍住,鲜血喷出。
萧正风再次微微一笑,口中再次念诵道:“所行非常,谓兴衰法。夫生辄死,此灭为乐。非空非海中,非入山石间。无有地方所,脱之不受死。”
这些语句入耳,刘天南霎时头顶出现一顶金钟,轰然砸落!
云海一时如尘土,几次翻涌过后,露出了满身鲜血的刘天南。只是刘天南此时虽然狼狈不堪,气息萎靡,可其面色却并非痛苦,而是满满的疑惑。
“咳咳……输于道家与佛家先人手中,我自然心服口服。只是我刘某虽然从不通道经佛理,却也知道不可相冲,理不可相驳。道家佛家在世间不知争了多少年,萧城主,你是如何能将二者集于一身的呢?这决然……没有道理!”
萧正风低头,看着云上之风浮动自己身上的衣带,听着远处飞鸟绕过此处的纷鸣,过了好久,才开口道:“刘城主……叫你老刘吧。老刘,你有信仰吗?”
刘天南愣住了,然后开始低头思索。过了一会儿,他沉吟道:“北拒胡,西抗蛮,守土中原,这算吗?”
萧正风道:“自然是算的。那么你知道我的信仰是什么吗?”
刘天南看了萧正风一会儿,摇了摇头。
萧正风脸色越来白,眼神却越来越亮,他说:“我的信仰,是想让天下所有的人都能吃得上白面馒头。不会有人再为吃不上饭而忧心,不会再有人……去吃人。”
“如果能达到这一点,任何、所有、一切的手段,我都会使用。”
“我不信道,我不信佛,但我可以用他们的方法,听他们的理论,学他们的道理,只要能让天下人,真的吃得上饭。”
“这就是我的信仰。”
刘天南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沉默了下来,这次的时间格外长,一直到日头高悬,金黄刺目。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比我高尚得多了。”
……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玄罗宗弟子在这片北地胡天的边缘上已生活修习了千年。
再靠北一点,胡人的帐子就已经可以零零星星的看在眼中了。
陈峰今年五十三岁,在这片北部草原前的最后一块丘陵上,他是唯一的一名长老。平日里他并不会走到这片最前方的岗哨上来,今天有些特殊,他踱着步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这里。
年轻弟子看见了他,连忙递上了一壶美酒。在这样的地方,尤其是冬天,没有两口酒暖暖身子,实在是很难受的事情。
“陈长老,咱们在这鬼地方呆着,也听不见风声。怎么样,那长青门还在我们眼皮底下乱跳吗?还嫌命短吗?”
放在往日,陈峰并不会表现出来居高临下的姿态,碰见这样的问题,也一定会和这些后辈们好好聊聊。可是今天他心中有事,并不愿意理会,于是挥了挥手,那弟子便知趣地闭上了嘴。
陈峰就随意往地上一坐,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过了一会儿,年轻弟子突然警觉道:“陈长老,大地在震动!”
陈峰没说话,那弟子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大地的震动已经肉眼可见——土地上的石子开始有规律的跳动了起来。
年轻弟子满头是汗,可陈峰还是喝着酒,不说话。
望不到边的马队——后来被称为军队的东西,停在了陈峰面前。
年轻弟子哆嗦着抽出了剑,被马上当先一人削去了头颅。
陈峰喝着酒,不说话。
马队疾驰而过。领头那人走之前咧嘴冲陈峰一笑。
整整半个时辰,马队才完全通过。
陈峰低下了头,心中有点疼。
今天是他妻子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