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牛油纸上系着的棕绳儿被周大嫂勾在手中,张洪义这用力一扯,棕绳儿几乎要将周大嫂的手指也勒断了,她惨叫了两声,周大郎却不敢过来帮她的忙。张洪义可没有什么打不打女人的念头了,他一向对人只分外人与内人的,才不会因为周大嫂是个女人便对她心软几分,他用力推了周大嫂一把,直将妇人推得摔倒在地了,他才哼了哼,又盯了一旁吓得面色青白的周大郎,大踏步出去了。
他这一走,周大郎心中松了口气,随即又气得脸涨得通红,嘴里骂着:“有辱斯文,岂有此理!”
百合看了屋中周大郎一眼,又看倒在地上‘嘤嘤’直哭的周大嫂,张洪义抢完东西回来还余怒未消,拉了她的手就走。
两人出来了一天,回去时天都黑了,营州城天黑之后并不太平,昨日张洪义说的话并非全蒙百合而已,可是他走在百合身边,哪怕就是再有宵小,看到张洪义的身材,也不敢打二人主意。
四周行人渐渐少了,白日摆摊的商人都各自收摊回去了,张洪义在百合面前蹲下身来,示意她爬到自己背上。走了一天,百合确实也累了,看到张洪义的举动,也没跟他客气,一下子就扑了上去。
张洪义心情有些不太好,嘴里也不像平时那样说话多了,百合知道他是为了之前的事儿有些不开心,就逗他说话:
“今日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又拿回来了?”
说完,她还顿了顿:“早晨我想要打开吃一点儿时,还不准我碰呢。”
她这话音一落,张洪义身体抖了抖。险些将她从背上扔了下去,他这人一点就炸毛,百合趴在他背上,能清楚的看到他慢慢红起来的脖子耳根。早晨她说不用做早饭了,直接拿几块点心填肚子,当时张洪义护这几包点心瓜子跟什么似的,不准她吃。还说回头她若真喜欢。明天去买些。
今日送了人他又抢回来,此时被百合一提,张洪义面红耳赤:“谁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早知道就给你吃了。”他原本不是想要讨好大舅子。从大舅子这边着手么,可惜这个大舅子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样好,原本以为养出百合这样一个闺女,兄长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他真是怀着十分虔诚的心去拜见的,没想到会吃了这样一个羞辱。
他姓张的在营州城里。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这儿可是他的地盘儿!但是这一回不止没能护住自己,连带着媳妇儿也遭人羞辱了,偏偏对方还是他打不能打的。张洪义心头此时又沉又梗,若不是他的身份。百合也不会遭了他连累,他想到这儿,神色又有些低落了:
“媳妇儿。他不要你,以后我要。我会对你更好的,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呸!我从你的。”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只有用自己的方法极力想要安慰‘受伤’的百合,他说的话并不动听,可却质朴的动人,百合心中发软,伸手去摸今日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他耳根又有些发红了,从背后依稀可以看到他咧起来的嘴角,快要咧到后脑勺了。
“我又不听他的。”百合漫不经心回了一句,她确实没将周大郎放进心里,她又不是原本的周百合,并不会因为周大郎的话而生气,若不是昨日自己随口提了张洪义记在了心中,今日其实她都不想特地出门的。她说完这话,张洪义点了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将她托高了些:
“不过媳妇儿,你跟我说说说,谁是什么叶世子,你又有未婚夫的?”他心中酸酸涩涩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搁久了,发酵之后的气味:“你跟我好好说说,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他想起以前百合说不愿意嫁他的话,之前还当百合是不喜欢自己,今日听到周大郎说了什么未婚夫,对方还是个什么叶世子,张洪义便觉得兴许百合是喜欢他,所以不想嫁自己罢了。
再想起周大郎说的应该为叶世子守贞,他心头既是气苦,又有些难受,问了出来既希望百合解释,可想想自己又是她什么人?她之前就说不喜欢自己,说不得也根本不会跟他解释了。
张洪义失魂落魄的背着她走,一时间觉得脚步都有些发沉。百合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趴在他肩头,想了想,还是将当初周、叶两家的恩怨跟他源源本本的说了出来:
“周家以儒为本,从前朝开国时期便在朝为官,齐国定时,太祖求才若渴……”她从周家的起源说起,说到这一代周家的窘迫,张洪义以前从未掺合过这些,只听这些富贵人儿们为了权势争来斗去,原本以为有权有势的人便高枕无忧了,没想到穷人有穷人的苦恼,大老爷们也有大老爷们的担忧。
“我爹投靠太子,又恐他日二皇子得势,叶家是二皇子的心腹,为了讨好二皇子,才定了我跟叶氏候府的婚事。”她将原主跟叶世子之间的亲事说得轻描淡写的,张洪义听她这样说来,好像这两人之间并不是什么情情爱爱的关系,她好像对叶世子也并没什么爱慕之情,心头先是松了半截,可是张洪义心里却有些茫然了。
这些什么夺位争斗之事儿,在他听来,如同天方夜谈一般,就像说书先生所讲的戏文里的故事了,跟他好像隔了两个世界,他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自己在与兄弟们胡混喝酒,为了下一顿酒肉钱要如何得来而烦恼时,她所在的家中谋的却是天大富贵。
他只求酒足饭饱,而人家求的是泼天富贵,这种落差梗在张洪义心头,如刺在喉。
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