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的气氛变得很怪异,从梓桃和老夫人近乎撕破脸的对话结束后,内室几个女人基本上就把态度摆在了脸上,梓桃和母亲依偎着说悄悄话,老夫人和两个儿媳话家常。
“一家人”做到这份儿上,也是绝了。
到了午膳时分,梓桃让花团去寻陆梓玥她们,花团很快回来,带回了陆梓瑶和陆梓菁,这两人被老夫人打发出去,但不欲在宫里乱转,便只在灼华居门前的桃林里呆了一会儿,这大冷的天,难为她们了。
梓桃让人给她们上热汤暖暖身子,一边问花团:“我六妹妹呢?”
陆梓瑶一向稳妥,自然知道在宫里少说话少走动,陆梓菁看来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对宫里有阴影了,今儿跟着来也不太热络,可能是老夫人叫来不敢不从。至于陆梓玥,跟原来的陆梓菁半斤八两,头回进宫看什么都新鲜,她又是那个人憎狗厌的性子,别惹出什么事来。
花团道:“三姑娘和四姑娘不敢走远,只在近处转转,六姑娘说是想看梅花,锦簇她们带着往梅园那处去了。”
看梅花看到这时候还没回来?紫藤和锦簇都不是没成算的,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让元宝去寻寻。”
元宝前脚刚走没多久,铜板便气喘吁吁跑回来了,“六外头冲撞了水良仪,被罚跪在雪地里。”
“水良仪?”老夫人声音尖锐到破音:“就是你害得小产的那个水良仪?什么冲撞了,她是记恨你又不敢报复,将气撒到我的玥儿身上。你还不快去救人!”
梓桃平眉倒竖,不甘示弱剜着老太太
:“什么叫我害的水良仪小产!皇上都还了我清白,老太太是巴不得将脏水往我身上泼呢!我倒想知道,陆梓玥怎么!那是前朝后宫交汇处,她一个宫妃家眷去那儿做什么!”
难怪老太太带几个姑娘进宫,原本以为是带来镀金的,没成想打着这个肮脏主意。想往皇上龙床上爬,也不怕被打断了腿,活该她被水良仪罚跪,跪死了算完!
老太太语气微滞,如意算盘被梓桃知道了,她脸上也挂不住,但老太太是个无理还要搅三分的人,就算被梓桃抓住了把柄,她也能理直气壮。
“她怎,该问问你身边的人,玥儿头回进宫,路都摸不清楚,如何会走到那儿去?你派去跟着的那几个宫人是怎么带她的?”
老太太越说越觉有理,玥儿还是小丫头呢,她知道什么?有什么不妥之处,也是梓桃这个姐姐没安排妥当。
梓桃冷笑不止:“腿长在她身上,她想去哪儿,我身边人拦得住?老太太心疼她,自个儿找她去,我可没这个闲工夫,摆膳!”
说不去就不去,水良仪不过正五品,老太太是正四品诰命,谁贵谁贱还不好说呢,老太太若当真心疼孙女,自然能和她杠上,梓桃乐的看戏。
“你……”老太太气的胸口起伏身子摇摆,大夫人和二夫人一人一边扶住她,做老好人和稀泥:“老太太放宽心,别气着了,主子好歹心疼老太太些,毕竟是你嫡亲祖母,难得进宫看你一次,若是气出个好歹来,于主子名声也有碍不是?六丫头确实不妥当,毕竟是你妹妹,被水良仪罚跪在那儿,你脸上也不好看不是?那水良仪怎么比得上主子的圣宠,她这是在踩主子的脸呐!”
梓桃面上愤愤声音尖锐:“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水良仪想发作,也要她有把柄送上门去,她出现在那儿,我哪里还有脸?至于名声?我的名声一向不好,我若在乎这些,这日子没法过了!”
梓桃头也不回的拉着母亲入座,三夫人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舀了几勺龙井竹荪汤到她碗里。
“带气用膳可不好,别噎着自个儿,喝口汤顺顺气。”
梓桃深呼吸几口,微微释然笑道:“无事的,才不为那些不值当的人事气着我自个儿,娘尝尝这个干贝蒿芽烩鹿肉,鹿肉是西郊围场昨儿送过来的,我这儿也分了些,您尝尝。”
母女两个便这么你一筷子我一勺子吃了起来,边上站着的几个本来就没用早膳,这会儿嗅到桌上的珍馐美味,更是口水泛滥,只是老夫人不发话,她们也不敢吃。
一顿饭吃到尾声时,紫藤她们便带着陆梓玥回来了,水良仪发作她也不过想踩梓桃的脸,梓桃坐在灼华居里无动于衷,她等了一会儿,又冷又饿的,难道还陪着陆梓玥在那儿受苦?自然回自己屋里用膳去了。水良仪一走,紫藤她们难道还没法子带走陆梓玥?
陆梓玥在雪地里跪了两刻钟,冻的面色青紫神情呆滞,回了灼华居,身上感受到暖意,又被老夫人揽在怀里揉搓叫心肝儿,神志才清醒些,哇一声大哭出来。
梓桃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最后一块金稣蛋饼,接过红菱递来的香花盏啜了一口,含在嘴里咕嘟几声漱了口,吐在花团捧着的痰盂里。接过毛棉巾子轻轻按了几下嘴角,再往红菱捧来的铜盆里浸了手,抓了里头的花瓣揉搓几把,复又沉下去泡了片刻,才甩着水珠子提起手来,被红菱拿丝绒香巾包着拭干了水,接过重新灌了银丝碳的紫金手炉,双手往手筒里塞好,才算正眼去看那边。
老夫人抱着陆梓玥一老一小哭的拗痛,“我的心肝儿啊!这宫里来不得,你姐姐不欢迎咱们,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咱们就走吧,以后再不来了。”
痛哭时还能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也就老太太了,瞧瞧陆梓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嘴里一直含糊着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