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陆文廷甫一将凌孟祈引进屋来,便已吸引住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陆明凤姊妹几个自然也不能例外,本来像她们这样的大家闺秀,是万万不该盯着男子瞧的,这样没规没矩的行为若是让教引嬷嬷看见了,什么也不说上前就是一巴掌,打了之后,做娘亲的还得向嬷嬷道谢,说嬷嬷‘打得好’。
可还是那句话,凌孟祈实在生得太好,别说正值略知人事,情窦初开年纪的她们,连见多识广饱经世故的陆老夫人不也一样失态吗,所以她们虽一个个儿都羞红了脸,依然忍不住不看凌孟祈。
还有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小声感叹的:“若非亲眼所见,我定然不会相信这世间竟会有如此漂亮的男子,连女子在他面前都免不得要自惭形秽。”譬如陆明雅。
亦连向来端庄持重,早早便知道自己将来要嫁入皇家,甚至会母仪天下的陆明凤都忍不住有几分心神荡漾,还是勉强自持住,方未表露出丝毫来。
当然,也有不是纯粹被凌孟祈相貌吸引住才看他的,自然就是陆明萱了。陆明萱自见了凌孟祈的第一眼便觉得后者十分眼熟,就跟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似的,可她想来想去,都未想到前世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事实上,她不但不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见,不然以后者的相貌,又是那样的家世,她不应该一点印象都没有才是,——那她到底是因何会觉得后者眼熟的呢,这也太奇怪了!
陆明芙听了陆明雅的话,本来还能勉强忍住不说话的,这会儿也忍不住了,因与陆明萱小声咬耳朵:“素日里我觉着你已经够漂亮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人,今日方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偏对方还是个男子,可叫这世间泰半的女子怎么活?”
她声音本不大,偏这会子姐妹几个全部挤在一块儿,彼此隔得近,于是都听了个七七八八,旁人且不说,陆明雅是与二人早有过节的,如今听陆明芙这话又摆明了对凌孟祈大为欣赏甚至别有心思,不由越发将陆明芙视为了敌人,一时也顾不得陆二夫人‘无事最好不要惹那两个丫头’的叮嘱了,冷嗤一声,便低声不屑道:“果然是上不得高台盘的,不过就是见了个稍微清俊些的男子而已,就忘记自己是谁了,真是丢尽了我们定国公府的脸!”
陆明芙其实对凌孟祈并没有旁的心思,只是出于对美好事物本能的欣赏而已,谁知道却被陆明雅说得这般难听,她便是泥人儿也得被激起几分血性了,何况她还不是泥人儿,当即也顾不得陆中显和陆明萱素日的叮嘱,不得与国公府的姑娘们起冲突了,反唇相讥道:“三姑娘是在说我呢,还是在说你自己,难道方才那句‘定然不会相信时间竟会有如此漂亮的男子’不是三姑娘说的不成?三姑娘也未免太宽于律己严于律人了!”
陆明雅不妨陆明芙竟敢还嘴,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刻冷笑道:“我就是宽于律己严于律人怎么了,难道你还真以为你们如今住在国公府里,就与我们是一样的人了?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话没说完,已被陆明萱笑着打断:“我们是人不是东西,三姑娘说与我们不一样,莫不是三姑娘自己是东西?可三姑娘明明不是东西,难道是我们弄错了?”反正她们不得罪陆明雅也早得罪了,如今再想修好什么的纯粹是自己给自己不痛快,又何必白委屈自己?
“你、你、你……”陆明雅气得浑身直发抖,正要再说,陆明凤已低声喝道:“都给我闭嘴,没见屋里还有客人,长辈们也在吗,你们是真想把定国公府的脸都丢尽是不是?”
陆明凤是长姐,又是国公府的嫡长女,身份尊贵,素有威严,如今她既已发了话,饶是陆明雅也不敢再有二话,只得悻悻然的闭了嘴,恨恨的瞪了陆明萱和陆明萱一眼,才把头撇向了一边。
彼时陆老夫人已因得知妹妹去世,在放声大哭了,赵彦杰渐渐也哭出了声来,陆明凤等人听见,一时也顾不得各自的那点小心思了,都上前纷纷解劝起陆老夫人来:“祖母还请节哀,姨祖母若是在天有灵,看见您这样,必定也会伤心的。”、“祖母再伤心,也得顾念自己的身体。”
老国公爷与陆中冕也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要紧的是活着的人,咱们照顾好彦杰,便是对姨妹(姨母)最好的安慰了。”
好说歹说,方说得陆老夫人渐渐收了泪,因见赵彦杰与凌孟祈见了孙女们儿都低垂下了头去,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又与二人做起介绍来:“这是我的几个孙女儿,想着你们两个都不是外人,且如今彼此年纪都还小,这才没让她们回避,省得将来彼此见了却不认识,白坏了亲朋间的情分……对了天赐,你说你今年十三岁,是几月的?四月?那你为长,彦杰你呢?十四岁?那我知道了,这是你们大妹妹,这是二妹妹,这是三妹妹,这是五妹妹,县主并非日日都过来,只有下次再介绍你们认识了,这是你们芙妹妹和萱妹妹,是族里显老爷家的两个闺女儿,我因喜欢她们,特意接进了府来养活。”
当下众人忙彼此见了礼,不论是女孩儿们还是男孩儿们,两颊都红红的,煞是好看。
一时陆大夫人与陆二夫人也闻讯过来了,自然又是一番厮见不必细说,一直到老国公爷与陆中冕将凌孟祈赵彦杰复又带出外院去接风洗尘后,荣泰居方算是恢复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