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你醒了啊,太好了,孩子他爸……”
琥珀缓缓睁开眼眸,只觉得全身酸痛,她并未受伤,却像是全身筋骨都被重新拼装了一回一样陌生。
村妇招招手,一名三十开外的粗壮汉子马上挤了进来,扶着村妇的肩膀,朴实的黝黑面孔上是相似的喜出望外。
琥珀的视线,无声打量着眼前的住所,这不是上官家,而是她陌生的村屋,她身下躺的床,是木板拼凑出来的,素色的被褥铺在上头。
“我怎么会在这儿?”
琥珀的眉眼之处是淡淡疲惫,她询问,轻柔的嗓音之中,翻卷着莫名的不安。
“你都忘了啊?你在夜里敲我家的门,然后就昏倒了——”村妇爽朗笑着,那一夜琥珀穿着一身白衣,却满身污泥,湿漉漉地站在门外的场景,可是吓坏了她呢。
不过定睛一看,发现是个嫩生生的小姑娘家,还不曾等她开口询问,琥珀已然倒下。
村妇的话,依稀勾起了琥珀的回忆,她那一夜是冷极了,怕极了,才会跟无头野鬼一样游离,甚至分不清东西南北,盲目的双眼只是跟随着那黑夜之中一点点亮光而追随。
“我让孩子他爸把姑娘背进屋子,才发现姑娘在发烧,烧的可厉害了,天一亮我们就把村头的郎中请来了。”
琥珀低头,身上换上了一身灰白色的素色棉衣,没有繁琐的花样纹理,这不是她的。
她抬起眉眼,眸光落在村妇脸上,村妇递过来一杯温水,解释道。“姑娘睡了快三日了,一直说着胡话。对了,那衣衫是姑娘发烧出虚汗之后我给你换的,你的衣裳我看破了好几处……”
村妇愚笨,没看清那白色绸衣不是袍子,却是琥珀的里衣。
闻言,琥珀的心口,像是扎了一根针,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历历在目。
突然,她的眸光大亮,一把抓住村妇的手。“你说我,睡了三天了?”
新娘子无故失踪,更是宰相的亲孙女,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误了拜堂成亲的良辰,睿王府怎么无人找寻她?
不对劲。
胸口一片灼热,像是火舌一般,汹涌蔓延至上,几乎灼伤了琥珀的喉口。
“我要走了。”琥珀一把掀开身上的棉被,神色仓促,从脖间取下佩戴的珍珠链子,放置在村妇的手心,“多谢你们的照顾。”
“姑娘——”村妇的脸色有些窘迫,拽住琥珀,琥珀蓦然回首,眸子之内,却早无任何笑容。
村妇其实想问,她替这位小姑娘换下贴身衣裳的时候,居然发现……发现裙子上面,沾上血迹。
回想着这小姑娘深夜来访的情景,轻峡山附近很少有人走动,雨夜她面无血色,衣衫不整,难道是……被混蛋强了不成?
琥珀蓦地脸色一沉,棕色眼瞳之内,划过一抹凌厉,这种不容置疑的拒绝,不是冷酷决绝,但不给人多话的半点余地。
村妇蓦地呼吸一滞,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琥珀的步伐,越走越快,最后她奔跑着,走出村舍,那条必经之路,就是她的阴霾。
空气之中,似乎还弥漫着那一日,被雨水冲刷也冲不干净的,血腥味道。
紧握双拳,她一步步,走向前方,琥珀色的眸子,覆上一层冰冷颜色。
天,已经开始放晴。
仿佛那一日的雨夜,那一日的强取豪夺,都是她的错觉罢了。
琥珀愣在原地,轻峡山的山脚下,没有任何的痕迹。
她环视四周,翠色的草皮,依旧成为装饰秋日的风景线。
没有尸体,没有狼籍,花轿凭空消失,被撕裂的嫁衣金凤红裙,连一块布料都找寻不到。
苍茫天际,飘着白云。
她不清楚自己站了多久,这里原本就鲜少有人经过,这日却凑巧,看到有一个柴工,正要上山砍柴。
“大叔,你知道三天前宰相府的喜事吗?”
中年汉子点点头,理所应当的态度。
“这里……是不是死过人?”
琥珀听得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不被控制的颤抖和哽咽。
柴工回头望着,一句带过。“谁都知道啊,好好的一场婚事,半路杀出了杀人如麻的贼人,被钱财急红了眼,在这里杀了几十个人呢。”
钱财么?
那个黑衣男人,似乎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来,想到此处,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之内,脸色愈发惨白。
“睿王爷说了,悬赏千两,一定要把贼人擒住,以儆效尤。”
柴工的这一句话,却让她的心,稍稍平复下来,欣慰万分。
宰相府。
“我找错了地方么?笨琥珀,连自己家都认不得了么?”她裹足不前,想要走向前去,却又不自觉地退后两步。
她的眼底,突地蒙上一层轻雾,她不敢置信,抹掉眼泪,笑自己的庸人自扰。
三天前的大红色喜气洋洋,萦绕在上官府,花团簇拥的绸布高高悬挂在门楣之上,喜字灯笼挂了一路,这样的景象,她未曾忘记过。
然,她如今看到的,是另一种颜色。
白色,素白,死白,门楣之上的红色绸布换成了白色。朱漆大门紧闭着,除了门前偶尔走动的行人,这座府邸,像是杂草一般突兀的存在。
她微微怔了怔,还是从容走向前去,小手覆上雄狮金铜色的门把,叩响了门。
叩叩叩……
她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心似乎跳到了喉咙,再等待不了。
叩叩叩……。
开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