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龙卷风越卷越大的沪上挤兑日元风潮在福源立银行被吊销营业执照的第三日终于传到了京城文华殿,报告此信息的是户部侍郎马寅初,他其实并不在意官司和沪上银行联合会的抗议,他只是鉴于沪上越来越糟糕的挤兑形势才向宋教仁报告。沪上是中国的金融中心,国人手中、特别是北庭那边所持有的日元是海量的,一旦有沪上牵动北庭乃至全国,那么日元用英镑兑付后,其退出金本位将是时间问题。
“这么说沪上的情况不受控制了?”听完马寅初的汇报,早上刚刚处理完第一批公务的宋教仁脑子又飞快的转了起来。
“是,总理。”马寅初脑子转的更快,以至于额头上冒出的汗珠细细密密的。“前去坐镇的杨石湖不甚得法,行止也太过急切,事情看来是越闹越大了。如果中央不再想别的办法,市面动弹如斯,说不定…说不定日元就会崩盘……”
“这事情和张行健有关系吗?”宋教仁问道,以他对金融界的了解,张坤是脱不了关系的。
“这……”马寅初沉吟了一下,最后道:“没有找到张行健介入此事的证据,但挤兑日元不是小事,他对此不可能不知道,现在他对这个不表态,其心思可想而知。说不定…说不定……”
马寅初欲言又止,宋教仁看着他笑道:“说不定什么?元善你想的什么就说什么吧。”
好像是做大决定一般,马寅初一甩头,道:“说不定这事情本就是通化的意思。须知通化本就很推重中日同盟的,既然是同盟那就绝不会仅限于一纸条约,市场一体化、经济一体化、金融一体化、货币一体化是逐步推进的。现在有传闻说日本滨口内阁不同意和国家银行成立亚洲银行,这应该是金融一体化的步骤。
日本人既然反对,那通化那边就要反制了。这王伯元虽说只是一个投机客,可他哪有那么大的魄力去挤兑日元?他后面肯定是有人授意,不然也不会大过年就跑去东京兑黄金。现在沪上风潮看似是因为石湖太急切,可内中有人要趁机把事情闹大也说不定。”
杨荫溥是中国经济社的成员。而马寅初则是中国经济社的社长,这个组织里大多是留美学生。原历史中,在宋子文等人的提携下,这些留美经济学家个个混的都还不错。可现在因为有杨系和虞系人马,他们只能在宋教仁为总理时上来时触摸柄权。
杨荫溥正是马寅初力荐的,现在其在沪上闹得民怨沸腾,马寅初总是要为他说说话的。果然,在他抬出杨锐之后。宋教仁的注意力当真往他期望的方向想去——只见他胡子不断震动,胸膛风箱一般越来越急促,待最后‘哐’的一声,茶杯已摔到了地上,茶水和碎瓷片溅了一地。
这已是马寅初第三次见宋教仁摔杯子了,第一次是去年稽疑院驳回了增税案,第二次是国家银行张坤拒绝救援湖州丝业银行。当然,这是马寅初所仅见的,其他人见的不算。
总理发怒,马寅初只好闭口不言。以待宋教仁平复,而宋教仁的怒意要想平息却非易事——开国初,他曾为杨锐设计一套傀儡体制,即国会为国民党及诸省士绅所控制,复兴会即便有武力,也只会变作毫无实权的牌坊,不想复兴会来一个‘有纳税就有选举权’,数千万农民当即把国民党和士绅淹没了;反过来,自己执政却逢农税取消,稽疑院被得了好处的士绅控制。自己想做什么都不行,根本就是一个傀儡。
这其中,国家银行扮演了关键角色。这个之前被他认为不太重要的机构,已变作复兴会幕后统治的核心——关外的兵、关内的钱。这才是大中华的完整统治机制。至于稽疑院,仅仅是建立在以国家银行为基础的金融网络中受益者的集合体,他们的家财、他们的商铺、他们的实业、他们的……,这一切统统被一张疏而不漏的金融网络所覆盖,而编织这种网络的复兴会则是网络的最大的受益者和真正维护者。
正因为如此,任何敢颠覆以国家银行为基础的金融网络者。复兴会所掌控的军队都会给予其以毁灭性的打击。中华的军制虽然改革了,各省都有自己的军队,可军制改革的结果就是关外军力一家独大,特别是在陆防苏俄、海防英美的格局下,全军的装甲师集中在北面。一旦关内发生异动,关外装甲师将即刻南下把叛乱省推平……
“元善的,我看你还是去一次沪上的好。”良久之后,宋教仁才开口,而他一开口就要马寅初去沪上。
“总理,寅初去沪上并不不可,只是……去沪上也未必能缓解危机啊。”马寅初脸上发苦,不断推着鼻梁上的眼镜。
“不,你去沪上就直接去找张行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宋教仁道。
宋教仁的吩咐就是这般,马寅初想答应却又忍了下来,他再道:“总理,张行健对挤兑日元一事定会一推三六五,不但如此,他反而会站在沪上的立场指着户部,这……”
“这我知道。你就是去和他开诚布公的谈谈,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真的要中日结盟引发中美战争么?”宋教仁冷笑道。“若是这样,还要我这个傀儡总理做什么,不如我这边倒阁然后他们直接上位好了。这多省事,那时候他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宋教仁的话几乎等于摊牌,他很明白自己上台表面上看是复兴会履行当初承诺,实际上则是因为要面对欧美、特别是美国,复兴会希望一个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