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潇晗不奢望这个世界里能有人懂她,可是她也想有个人和她谈谈天,说说闲话,排解一下她内心偶尔会出现的不合时宜的感慨。
刚到无极宗的时候,和木槿在一起是很快乐的,他们从来不谈修为,只谈些吃吃喝喝,谈些厨房卫生间里的结构布局,谈生活的享乐。
可是从给了木槿换灵丹之后,他们在一起就再没有从前的悠闲。
穿越过来有六十多年还是七十多年了,她都要记不得了,修为越是上升,孤独感就越是强烈,她觉得她的心就在一点点冷漠。
曾经的理想,目标,都远去了,除了修为,站在灵武大陆修士的最高点,她根本就失去了理想,失去了目标。
张涛奇怪地望着张潇晗,他确实不理解张潇晗的想法,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飞升更重要的事情了,为了飞升,一切都可以舍弃,包括……暂时失去自由。
“怎么说的?”张潇晗看出了张涛的迷惑,一向没有人和她探讨过类似的话题,张潇晗忽然有了倾吐的**。
“在我的家乡,曾经有这样的一个故事,有一个智者看到一个凡人在放羊,便问他:你放羊为了什么啊?那人说:为了赚银子。智者又问:赚银子为了什么?那人说:盖房子娶媳妇。智者接着问:娶媳妇为了啥?那人就笑了:生娃啊。那生娃为了什么呢?那人想了好一会才说:放羊!”
张涛听着张潇晗的话,开始还觉得幼稚,可是当张潇晗结束之后,张涛脸上隐隐的笑容消失了。
粗看起来,这段话是智者和普通凡人简单的对话,只是说凡人一生蝼蚁般生活的过程,可是再一细想,张潇晗说这番话的目的不是那么简单啊。
他们修士的生存,换一种方式,和那个凡人又有什么两样?
猎杀妖兽、炼制法器、制符、炼丹是为了什么?为了提升修为。提升修为为了什么?炼制更好的灵丹法器,猎杀更高品级的妖兽。然后呢,自然是为了修为更高一层,一直到飞升。
可是飞升呢?飞升以后呢?
没有人知道飞升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上古流传下来的典籍和星星点点的传说中,大致能判断的就是上届的灵气要比这一届浓郁,上届的仙人的生活要比这一届好,所以大家才要飞升。
可是,飞升之后不还是修炼吗?难道飞升之后就不用修炼?
张涛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寿元了,他不会那么天真的以为到了上届就不用修炼了,不用奋斗了,可以为所欲为了。
若真是不用修炼了,可以为所欲为了,那么上届也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那么,不就又是一个修炼、炼器炼丹,循环往复的生活吗?
张涛沉默了,他觉得张潇晗这么说修士的修炼不对,可是他又找不到反驳的地方,几万年来修士们都是这么生活的,修炼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可是今天张潇晗竟然把修士的修炼和凡人的放羊相提并论,偏偏还有点道理。
张潇晗也沉默了一会,然后接着说道:“若目标就在眼前,那么为了这个目标理想,委曲求全或者不择手段,也许不为过,可是若目标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呢?”
说着张潇晗望着张涛:“修士也是人,寿与天齐也许有,可毕竟不是每个修士都能做到的,就如灵武大陆这么多人,能够修仙的毕竟还是少数,所以,为了这个也许永远无法到达的目标,就委屈自己,做自己并不愿意做的事情,甚至放下自尊,人各有志,值不值得每个修士的判定和看法是不一样的,但是我,绝不会这样做的。”
张涛的面色一变,他被迫做了张潇晗的契约奴仆,心底并非情愿,张潇晗一直对他客客气气,他心内才开始勉强接受这个身份,可是张潇晗如此说来,岂不是隐射他放弃了自尊?
“张道友可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张涛这句话说来,心底就动了气,若非契约的压制,他真想拂袖而去。
张潇晗知道她的话触动了张涛,让他记起他现在契约奴仆的身份,她直视着张涛,有些话既然说了,就要说开。
“我也许做不到这点,能做到这点并不容易,这个世界让我们无法舍弃的东西太多太多,但是每个人的心底都是有底线的,只要没有触碰到这个底线,就可以容忍。”
张涛望着张潇晗的眼眸,张潇晗也坦然凝望着张涛,她知道张涛的底线。
张潇晗承认她自己也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好人,她甚至谈不上是个好人,她也杀人,只因为别人冒犯了她;她也杀妖兽,只因为要获取妖兽身上的材料;她甚至剥夺了别人的自由,把别人当做自己的奴仆……
她并不想为她自己辩解什么入乡随俗,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但是她有她的底线。
好一会,张涛避开了张潇晗的眼神。
张潇晗的眼神坦荡,她心里就是那么想的,才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他不赞成,可是竟无从反驳,若是他还是三圣殿的修神期修士,绝对会对这样的话嗤之以鼻,在修士眼里,为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底线?修士的功法中没有底线这个词。
可是心底竟然微微佩服,他和所有的修士都轻看了张潇晗,张潇晗和他们根本就是不同的两种人。
虽然在他看来,张潇晗很傻。
“张道友,”张潇晗想想,还是说道:“谢谢你听我说这些,这些话在我心底好久了。”
契约的作用,让张涛感觉到张潇晗的真诚,张涛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