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够瞪了马天瑶一眼,又哼了一声。
“女儿女儿气我,学生学生气我,好不容易退休了,想着能过两天好日子,结果你们跑我家来气我,还是大半夜……”
教训完了,又丢过来一条干毛巾。
“这是我女儿以前的毛巾,干净的,拿去擦干,外面风大,赶紧进来……”
说完,胡不够自个进屋去了,石小小又给身上冲了几桶水,然后让马天瑶帮着擦干,又仔细闻了闻,最后生拉硬拽的被马天瑶拉到了里屋。
胡不够的家很破,虽然说不上全村倒数第一,但也差球不多。
马天瑶觉得自己家已经够破了,今天看了班主任家的房子,只能在心里感慨,天外有天,房外有房啊。
这房子应该还是几十年前盖的,人家都换大铁门了,他们家还是木头门,马天瑶进来的时候都疯了。
这院子两侧的院墙都塌了,心说你这门装着有啥意思?
怪不得石小小砸门没人反应,这木门砸上去是闷响,他人在最里屋睡着呢,能听见就见鬼了。
这里屋也是土坯房,按照马天瑶的理解,这已经都算是危房了,中间院子估计是厨房,只不过塌了一半,他用木梁把另一半支着,人就在里面做饭呢。
里屋门对门两间房,中间是个小厅,灯光昏暗,还放着一个黑白电视机,这种老古董现在还真不多见。
四周墙壁上贴满了奖状,马天瑶大概看了看,基本上都是胡不够在学校里获得的各种荣誉,有什么优秀班主任、最佳教师、优秀班级等等。
然后靠墙就是一摞一摞的旧书,他也没弄个书架,就这么放着。
“进来吧。”
老胡掀开左边的门帘,先走了进去,马天瑶和石小小朝右边的房间看了看,只不过门锁着,两人对视了一眼,也跟了进去。
左边的房间比外面的院子能好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房间里墙脚除了一摞摞的旧书旧报纸之外,就只有一个土炕和一张供桌,供桌上摆着一个年轻女人的黑白遗像,应该是他老婆。
香炉上全是灰尘,应该早就没人打理了,胡不够在房间里看了看,也没个板凳,无奈,指了指角落的旧书。
“家里也没坐的地方,你俩随便坐吧。”
马天瑶朝后看了看,尴尬的笑了笑,摆摆手表示不用了,倒是石小小实在,一屁股坐在了旧书上,又继续去擦头发了,擦一下还闻一下。
“说吧,你两个大半夜找我干嘛?”
胡不够坐在炕沿上,抓了点烟丝,用废纸卷起来,一边卷一边问,马天瑶讪讪笑着开口。
“老……老师,我们今天是想来问问,草甸子镇那个铺子是不是真是你的啊?”
“铺子?”
“对,就是……”
马天瑶本来想说就是你从后门逃跑的那间,结果害怕胡不够发飙,又赶紧把后面的话咽了口回去,讪讪笑着问。
“就是车站斜对面那个拐角那间铺子……”
“你们问这个干吗?”
马天瑶沉默了片刻,决定还是给老头说实话,接着,她把突然涌入的外地人的事大概说了说,又开口道。
“胡老师,我们现在真是没办法了,您是不知道,晚上镇子里大部分的学生都被房东撵出来了,天已经凉了,这些孩子可怜巴巴的睡在街道上,跟乞丐一样。我们更惨,别说住的地方了,估计很快连铺子都要被房东收了,所以才来找您……”
说完之后,胡不够把烟叶卷好了,点燃后吸了一口,吐出一股白烟,整个房子里顿时就迷了。
他没接话茬,房间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默……
半晌后马天瑶又讪讪道。
“胡老师,我知道镇子上的房价很可能马上就涨了,但我们真的需要这个铺子,如果您不打算卖,租给我们也行,哪怕只租一年,哪怕价格高点……”
胡不够仍然只是闷头抽烟,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马天瑶觉得希望渺茫了,叹了口气。
一根烟抽完,房间里已经是白雾一片,相互隔着几米远都有些难以看清楚对方,突然,胡不够说话了。
一开口,他先咳嗽了一声,然后是剧烈的咳嗽。
“唉……”
咳嗽完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叹息,似乎让他又老了很多,接着,他好像陷入了久久的回忆之中。
“还记得,那都是30多年前的事了,那会我刚结婚,当老师没几个钱,加上瑶瑶出生,我就学别人下海经商了……”
胡不够年轻的时候,原本在镇子里教书,后来结婚生子后就辞职做生意了,他年轻、有头脑,没几年就发了,和老婆孩子三人在镇子上把生意越做越大,甚至还买了自己的铺子。
可惜,这头长那头短,他们家的日子刚好起来,他老婆就突然病重去世了。
文人重情,胡不够不仅伤心欲绝,也顾不上做生意了,把铺子租了出去,自己带着女儿回老家了。
过了一年后,为了维持生计,又为了能给女儿有个好的教育环境,他又选择了当老师。
后来他去县城高中教书,住的是职工宿舍,把女儿带在身边,这家也就不怎么回去了,就连院墙塌了也没管。
“唉,这铺子……原本是留给瑶瑶的,我想着要是哪天自己出意外死了,靠着铺子的租金也够她生活了,她如果想要开店做生意,也省的租别人地方了,可我万万没想到……”
说到这里,胡不够停住没说,他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