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本来只想超过柳白便可以了。
他当时劝李渔放弃的话,说的是语词有理,可轮到了自己的时候,他却又不想放弃。
报当年之恩和证明虎父无犬子,这两人背负的东西都不同。
但现在两人的目的都一样,就是在昆仑万仞夺得第一。
剑无极等了李长安片刻,稍微休息了一下。
李长安走到他的同一排,气喘吁吁,他摸了摸汗,问道:“你这是在等我么?”
剑无极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李长安掏出两枚行军丸,先递了一枚给剑无极。
剑无极神色冷漠,“不用。”
李长安解释道:“这个丹药可以恢复体力。”
“我不需要。”
“我和你们这些世家子不同,我光是活着就需要竭尽全力。”
剑无极说完,默默的前进走去,腰杆笔直,宛如自己头顶那把竖立的古剑,坚韧不拔。
闻言李长安沉默着收起两枚行军丸,跟着剑无极的脚步继续前进。
走了一个时辰,又过去了一个时辰,两人的脚步越来越慢,威压越来越强,现在的步伐都有些不堪重负。
李长安和剑无极两人早已是气喘如牛,难以后继;但两人都没有放弃。
他们俩的身影一上一下,相距的台阶不到一步。
昆仑山道上,太极鱼和古剑针锋相对。
宛若两人现在的处境,都是一步不退!
剑无极双眼血红,艰难的往上踏出一步,昆仑威压如潮水般涌向剑无极,剑无极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李长安右脚向前,跨出一步后,衣衫尽碎,步鞋化为碎末。
两人登山的速度很慢,但两人还在继续向前。
剑无极持剑驻地,踉跄前进。
李长安双膝跪地,向前攀爬。
已经退出试炼的曲蓝陵,望见这一幕泪眼婆娑,不忍再看。
李渔沉默,心中万般滋味涌上心头,良久后唯有一声叹息。
李阙歌双拳紧握,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是属于两个人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他们俩彼此都有不愿放弃的理由。
李长安抬头望着昆仑山道,阳光刺眼。
昆仑万仞的恐怖威压,已经将少年压弯了腰,他双腿跪地,仍然不愿意放弃。
李长安向前爬去,双腿之间已经能看见累累白骨,那低声喝道:“我祖父当年兵困祁连山,九死一生,他没有放弃!”
“当年中原夺还之战,我父亲几乎兵尽粮绝,他没有放弃。”
李长安又是向前一步,七窍之内流出斑斑血迹,“现如今,我有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李伯阳听见这话,叹了口气,“这是何苦来哉啊!”
陆克白摇了摇头,说道:“他还不到十八啊,为何要背负那么多不应当承受的东西。”
白葵望着李长安腰间配剑,闭上了眼睛。
那柄剑,曾经是他最敬佩的师叔所用,剑名——纯良!
君子纯良!
白葵紧紧的握着手中配剑,回想起前些年大雪;已经很久没有登门的柳白,那一天忽然带着酒找到了他。
自从柳白的师傅死了以后,白葵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柳白的笑容了;明明支撑起太渊阁就已经很累的柳白,那天却开心的像个孩子,他骄傲的对白葵说:“小白啊!你知道我师傅的那个儿子李长安不?”
“知道啊,咋的?”
已经不负少年侠气的柳白,忽然很高兴的对他说道:“前些日子京中寄来了一封信,信中说我们家小长安得大儒点评上善若水,璞玉浑金啊!你看看,这又是和我师傅一样的纯良君子啊!”
柳白我君子纯良你妈!我呸你个纯良君子!
他李家之人为什么都是纯良君子,就不能留个心眼么?就不能不当纯良君子么!当年你师傅非要坚持领兵驰援塞北,今天你师傅的儿子也要坚持!
李长安啊李长安啊!堂堂军神李云飞,需要你证明虎父无犬子么!
他望着李长安双膝之间的累累白骨,阻碍了白葵十几年的**颈,在这一刻忽然开裂,一颗剑心澄明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