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将军还在跟前站着呢,才一年的时间小丫头就换人啦?”兰姬深深地看了无恤一眼,然后细腰轻摆走到我面前,勾起一边的嘴角冷笑道,“当初在牢里连命都不要地往头上浇冰水,我还以为你是个情深似海的痴女呢,原来也不过尔尔。”
她话音一落,伍封、百里大夫、伯嬴、赵无恤齐齐都把目光投向了我,我沉了脸色高声道:“阿拾不才,在将军府里倒也学过四年妇德,要我委身罪太子这样的人,宁从死矣!”
百里大夫听完捋了捋胡须,对伍封叹道:“你这小儿教得好啊,可惜我家红药没这个福气与她相互扶持。”
伍封的脸上满是痛色,他木木地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这时的天愈发得阴沉,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飞落,顷刻间就给大地覆上了一层冰苔。远方的山此刻已经看不见了,百丈开外的地方都已经是灰糊糊的一片。大家加快脚步钻进了河边的一片树林,找了一处地势平坦的草地搭起了营帐,升起了篝火。
是夜,树林里格外的安静,耳边只能听见雪花落地的簌簌声和干柴被火烧裂的噼啪声。伍封和百里大夫坐在一处小声地说着话,无恤和几个游侠儿坐在一起默默地擦拭着佩剑,烛椟一反常态地撇下了宓曹钻进了兰姬和舞伎们的营帐,男子低沉的笑声和女子的笑骂声混在一处,让人不禁浮想联翩。伯嬴一眨不眨地看着伍封,宓曹时不时地拿眼睛去瞄兰姬的营帐,但脸上却仍摆出一副漠不在乎的样子。
“唉——”我揉了揉左边一直乱跳的眉毛,把脑袋靠在了四儿的肩上,“头好晕……”
“你累了就早些睡吧!”四儿把披在我们两个身上的熊皮往上拉了拉,“昨天晚上看你翻来覆去的就没睡好。”
“别睡!”我刚合上眼睛,一旁的无邪突然挺起身子往背后黑乎乎的树林里看了一眼,警觉道,“有人来了!”
无邪一喊有人,无恤立马给阿蓼几人使了个眼色,六个游侠儿齐齐提剑站了起来。话说这六人早前混入敌营半个月,后来因为表现太出色,居然在临战前被派去守护巴蜀联军后方的粮草。他们没杀成太子鞝,但烧了敌军的粮草迫使巴蜀两国三日内投降也算是立了一份大功,因而人人都从秦伯那里得了一百金。
“我们不是抢匪,只是过路的商人,船走不动了,见这里有火光才寻来的。”一个清朗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
阿蓼几个人从林子里带出来四个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子就算他拿着刀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把他当作抢匪。他反而要担心,我会不会突然想转行,不当巫士当抢匪。
这话没有一点夸张。眼前的男子三十岁出头的样子,高额琼鼻,眉目疏朗,戴金冠,着皮靴。金冠上一颗硕大的明珠,在火光的映衬下透着莹润的光泽,如一轮明月悬于头顶。往下是一件靛蓝色菱格纹底的夹絮锦袍,袍缘一圈用暗金线密密匝匝地绣了云雷纹。这样一件锦袍,除却用料不说,仅那袍缘的金纹便要一个善绣的女子,花上三个月的时间方能成品。更不论他腰间那条镶夔龙纹白玉片的革带和腰际挂的串琉璃珠香囊,样样都是世间少有的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