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名!稍息!”
队伍在雷鸣的口令中,齐刷刷地立正,然后再稍息。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都是那么流畅,就好像几十号人一直都生活在军营中,从来没有离开过部队。
“萧正阳!”
“到!”
“胡小飞!”
“到!”
……
雷鸣一个个的点着众人的名字,就像当初在瑶山的周末晚上。他虽然没有拿花名册,但他基本上是按照当初的顺序,从干部到战士,从老兵到新兵,一个个地点了下去。
每个被点到名的人,自动立正,等到点下一个人名字的时候,再自动稍息。
雷鸣的声音,点到后面的时候,已经有些嘶哑,不知道他是有些哽咽,还是因为好多年没喊口令,嗓子已经不如以前那么清亮。
欧阳青拉着林子的手,就站在萧正阳的身旁,轻轻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她能感觉到,萧正阳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萧正阳不会这么早离开难舍的部队,脱下那身军装。
包间里,三个服务员在酒柜那边站着,两个端着盘子的服务员,停在了门口,一声没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大家似乎都有些震撼。
人,都忍不住伸头往里面看上一眼。
“当兵的素质就是不一样啊!”
“一群傻大兵,在这嘚瑟什么?”
“……”
有人表示赞叹,有人在那嘲笑,服务员好像醒悟了过来,轻轻地把包间的门关上了。
雷鸣把人员点完,然后说道:“下面请指导员讲话!”
萧正阳听到雷鸣点完名,请他讲话的时候,他把身旁的椅子往边上推了推,缓步走到了队伍面前,他的脚步,没有雷鸣那么有力,但他行走的节奏,异常平稳。
“同志们!稍息!今天能见到大家,我有点激动!我们瑶山站的这帮老战友,时间最久的,差不多有十年都没见面了吧?我今天呢,本来是有很多话想说的,可我又不想让大家饿着肚子听我在这瞎唠叨,这样吧,我在这就不多讲了,咱们先坐下,边吃边聊!在吃饭之前,我们来个饭前一支歌,好吧?”
众人齐刷刷地立正,喊了一句:“好!”
萧正阳抬起双手,做好了起手式:“团——结,预备——唱!”。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嘹亮的歌声在瑶山厅响起,宛如回到了当初的瑶山连队。
以前在连队点名的时候,萧正阳能讲连续讲十五分钟不带重样的,开连务会的时候,他能讲半个小时不带重样的,上政治课,他能连续讲四十分钟,今天,他也可以讲那么长时间,甚至讲得更久,但他还是选择了少讲。
饿着肚子听别人讲话,就算是别人讲得再精彩,也不会听得那么舒坦,这是蒋正阳离开部队十年来的一个体会,也是他这几年不太愿意讲废话的原因。
吴晓斌这几年一直跟着萧正阳,他了解萧正阳现在的习惯,所以,等到歌声一停,萧正阳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就跑到了队伍前面,整队向雷鸣报告:“连长同志,点名结束,是否开饭?”
“开饭!”
队伍解散,众人笑中带泪,勾肩搭背,放松了身体,挺着肚子,拍着肩膀,恢复了日常状态,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退役军人,真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在一定的条件和氛围下,他们会像变形金刚一样,瞬间揉成一块,变成一个整体,变成一个打不穿、砸不烂的钢铁机器,可一旦转换了条件,他们也会立刻变成普通人,变成为了柴米油盐发愁的失业者,变成小贩,变成了朝九晚五的工薪阶层,变成政府人员,变成执法的警察、城管,变成商人,变成罪犯,变成死人……
萧正阳和雷鸣在担任指导员和连长期间,瑶山站人数最多的时候,一共有六十七位官兵,今天来到这个地方的,只有不到四十人。
除了一个在坐牢的,一个车祸去世的,还有十几个在瑶山站服役的时间太短,呆了三五个月就就调走了,实在联系不上的,但凡当初在瑶山站呆过一年以上的,今天基本上都到齐了。
这里面,就有失业者,有小贩,有工人,有公务员,有警察有城管,也有商人。
当然,这里面也有三位现役军人。
这次聚会,是萧正阳发起的,因为在他最艰难的时刻,这些老战友,不管是身在东港的,还是在外地的,只要他开口求助过的,都无一例外地向他伸出了援手,帮他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难关。
今天是八一,是军人的节日。
而十年前的八一,正是萧正阳脱下军装,带着自己的行李离开部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