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看见这“特许经营”四字, 脑海里“嗡”的一声,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忧。但是这“特许经营”四个字, 连同这御赐的牌匾, 给围观旁人的直接感受便是——这织金所, 龙椅上那位给出手护住了。
贾琏立在那牌匾跟前, 呆呆地望着织金所的御赐烫金招牌,心内五味杂陈,一会儿觉得这店好像距离自己无比遥远, 再不是自己的产业了, 一会儿又觉得被套上了一个枷锁,短时间内很难挣脱开……可是, 这毕竟保住了织金所。
他一时感慨, 只管背着手立在当地。好在旁边眼镜铺子的掌柜与伙计机灵,去找了两挂千响的爆竹一放, 织金所跟前立时彩声大作, 红纸飞扬, 现场全都喜气洋洋的。随着早先前来闹事的人被步军统领衙门带走,前门大街上织金所这一带全是看热闹与前来贺喜的人。
原先聚在织金所里,等候领取存银的人也有不少走出来, 一起观赏这店铺新得的御赐招牌。立时便有人一拍大腿说:“咱们傻了!皇上都给这织金所下御赐招牌, 咱们还怕个什么劲儿!”
早先人们听见传闻纷纷赶来提存银,就是因为怕皇家查抄织金所的财产,连他们的存银也一块儿抄没了去。可是眼下皇上都赐了一块御赐招牌下来,明言是皇家“特许”织金所经营下去的, 这以后织金所的存银还有什么风险?
于是,还没等到兑现存银的人家喜笑颜开,这边刚刚将银子提到手里的则马上后悔了,二楼有不少人围住了女掌柜,吵吵嚷嚷地要让女掌柜再把她们的存银再收回去。这变脸变的比翻书还快,女掌柜也一概虚与委蛇,只说慢慢来,辰光有的是。
贾琏听着耳边的爆竹声,登时醒过神,精神一振,转身向隆科多躬身,问:“素闻隆科多大人公务繁忙,不知大人可愿入小店内稍坐一二,好让下官有机会奉茶奉水,当面相谢?”
隆科多这时候手中还捧着一幅黄绫圣旨,听了贾琏说的,登时一笑,点头道:“听说织金所中各色货品极其出色,本官难得到此,岂有不入内欣赏一回的?”
他见贾琏的目光望向他手中那一幅黄绫圣旨,登时笑道:“这一幅圣旨,也是与府上有关的,少时本官自然与贾大人一道去贵府上传旨。”
贾琏恍然大悟,雍正并非没头没脑地赐下这样一块招牌,给贾府还另有圣旨。贾府的亏空,贾赦的爵位,他自己的前程……可能都由这一卷黄绫圣旨全部决定了。此刻贾琏又是焦急又是紧张,但看隆科多笑嘻嘻的似是没有恶意,且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又将前来织金所与他过不去的人尽数擒了。想到这里,贾琏稳了稳情绪,只管请隆科多入内。
因有外客在,女眷们全部避到了二楼,腾出了清净的一层供隆科多与其随行之人小坐。
隆科多始终捧着那卷黄绫圣旨,只随意在铺子里踱了几步,看见桌面上放着的名录,眼前一亮,停住脚步。织金所立即有伙计上前,替隆科多揭开这名录,低声细语地将这季京中最时髦的衣料稍许解释了几句。隆科多见眼前一片鲜亮,登时抬起头来,要向贾琏开口。
“对了,”贾琏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开口截住隆科多的话,“尊夫人好像一直都是敝店的座上贵宾来着。”
其实他压根儿不知道隆科多夫人有没有来过织金所,但是他即便在山西的时候,也听说过这位隆科多大人宠妾灭妻的传闻。眼见着隆科多要开口,贾琏料定了必然是索贿。与其让他这般索贿,倒不如先一步,将这主动权抓在手里。
隆科多开口,确实是为了如夫人李四儿。李四儿生性喜欢颜色鲜亮的织物,又喜摆阔,每季都裁八至十身新衣,一旦过季,这些新衣就再也不穿了,说是不喜穿重样的。所以织金所的时新衣料格外合李四儿的口味,隆科多早先开口,便是想讨要一本织金所的名录去,回头李四儿爱什么衣料,就让贾琏送什么衣料上门来——岂料贾琏先一步,堵住了他的话,隆科多将眉一皱。
只听贾琏说:“佟大人,敝店的规矩,每位贵宾那里,每季都奉送一本名录。今年的名录怕是还未给府上送去。一会儿给府上送去时,会顺带将这名录上的每一款衣料都送上一匹,夫人喜欢就留下来。”
他应承将织金所新季名录上所有的新料子每样送上一匹,几十匹织金衣料,已是价值不菲,而且堵住了隆科多夫人狮子大开口的机会,就算是有损失,也算是将损失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隆科多听贾琏这样说,丝毫没察觉对方的小心思,只觉得这小子会做人,出手大方。名录上每样时新的料子都送上一匹,花团锦簇的,李四儿那样招摇的性子,一定喜欢。隆科多当下再未多说什么,只捧了捧手中的黄绫圣旨,道:“贾大人,这边一起过去府上吧!”
一时步兵统领衙门的兵卒在前,隆科多与贾琏并骑,众人浩浩荡荡,离开前门大街,直奔荣宁街。
荣宁街上则是一片凄凉,宁府被查抄,原本高大的“敕建宁国府”的牌匾已经被摘下,朱红色的府门上贴着惨白的封条。荣府尚好,看似尚未受到什么影响,可一旦走近了,便能感觉得到,这府里透着一股子惶惶不安的情绪,连蹲在门口的门房也只两眼无神地望着天际。待听见动静,一见是步军统领衙门的人过来,那门房宛若惊弓之鸟一般腾地跳起来,没命地往府里奔。
连跟在后面的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