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罗尔轻声问道。
“后来?”安妮的浅绿色的眼眸又泛起了雾气,“我母亲在我六岁的时候去世了,我父亲一直居住在塔瓦顿堡抚养我成人。然后今年春天,他只身前往王都,随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抱歉……”罗尔心怀歉意地道,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但是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忍。
罗尔自己也经历过这种阶段。
“没关系……”安妮故作洒脱地耸了耸肩,接着道,“就在我父亲死的当天晚上,奎克老师和霍齐老师连夜把我带了出来,之后我们就一直在往东走,从塔瓦顿堡出发,穿过沃伦谷地,奥尔斯山脉,又绕过闪金湖一路向东。”
“一定有很多人在找你吧。”
“见过我的人很少,我父亲也从来不同意同开我的照片和画像,所以……”安妮道,“能找到我的人,我也大概能猜到是谁。”
“那你们为什么会来影月镇,还想要去狩猎血牙?”罗尔问道。
按照这样的剧情,那么她一定不是那种吃饱饭没事干去找血牙玩的无聊贵族,父母双亡之后,效忠于她父亲的塔瓦顿堡卫队把她带了出来,非但没有找地方把她藏起来,还冒险带着穿越了整个东境,一定是有原因的。
谁知安妮轻轻摇了摇头:“我们离开闪金湖之后,到达柰兰瑟尔,随后奎克老师就独自进城拜访了当地机械大圣堂的主教,然后他才决定让赫克托号前往影月镇,并准备狩猎血牙。具体为什么,他没有说,他只告诉我,到时候我就会知道了。”
“是吗……”罗尔想了一下,却一时也没闹明白为什么奎克会在拜访了主教之后决定狩猎血牙,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柰兰瑟尔机械大圣堂的地区主教应该还没有闲到会去关心影子山脉内一头魔兽死活的地步。
“是啊……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安妮转过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珠。
她浅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悲哀和自责:“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不出生,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如果我不出生,我母亲的身体就不会这么虚弱;如果母亲还在,父亲就不会只身前往王都……”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嘘……”罗尔伸手轻轻拨开被泪水黏在她脸上的一缕头发,又顺势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水,“这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你是你父亲和母亲这辈子最珍贵的宝物,他们会为了你而付出一切,就像你父亲为了你母亲而付出一切是一样的……这就是爱。”
这是妹妹乔英有一晚看到罗尔因为父母的去世而倍感自责,偷偷哭泣之后,对他说过的话,这些话支撑着他走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不……你不明白。”安妮又把脸埋了起来,“我父亲是被刺杀的,他们说是单炮塔佬干的好事……随后,单炮塔佬派了一个贵族,也是个大公来王都解释这件事情,结果,他没能活着离开罗姆雷瑟堡……北线的战争为此一触即发,在经过影月镇的事情之后……我不知道,我根本没法想象整个北境会像影月镇一样化作一片废墟……如果我父亲……没有去王都……如果我母亲还在,如果没有我……”
罗尔咽了口唾沫,他明白这个可怜的女孩把一场即将爆发的全面战争归结于自己的出生,难怪从离开影月镇之后,她就变得如此阴郁。虽然这一切的起因跟他完全没有丝毫关系,但是悲剧,总是会四处散播愧疚的种子,然后生根发芽,让每个人都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无法自拔。
就像罗尔父母去世后最初的一段时间,他总是梦见他们,总是听见他们对他说:救救我们……哪怕他当时只是个孩子,这种自责的心理会像一条毒蛇一样吞噬人的理智。
“别傻了,你根本没那么重要。”罗尔深吸了一口气道。
“什么?”安妮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我是说,这场战争,跟单炮塔佬的战争,根本与你无关。”罗尔道,“你父亲,不管他为什么去王都,不管他为什么会被刺杀,这是注定的,因为有些人想要以此为借口来发动战争,你父亲只是运气不好,适逢其会,他不过是政治这个最肮脏不过的东西又一个牺牲品罢了。”
“你说的这些,奎克老师也说过……可是……”
“你母亲,他嫁给你父亲的时候,很幸福不是吗?”
“是的……我见过他们结婚时的画像,她……笑得很幸福。”
“那你出生之后呢?他们有画过画像吗?”
“没有,因为我父亲说我总是没办法保持安静哪怕一分钟,画师完全干不了活。”安妮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所以他们拍了照片……”
“你的母亲,是不是笑得一样幸福,不,甚至更幸福呢?”
“……”安妮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是的,她很幸福,她和父亲在所有照片里,都在低头看我……他们笑得很开心。”
“所以,所有这一切,其实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是你父母这辈子最大的收获。”罗尔轻声道。
“是吗?......”
“当然,你父亲给了你这些……”罗尔朝着赫克托号在月亮下朦胧的影子比划了一下道,“可不是让你在这里自怨自艾的,你能做的,可远远不止这些,而是更多。”
“我能做到吗?”安妮疑惑地道,“我只是个……逃跑的王子。”
“你还是个出色的驾驶员。”罗尔肯定地道,“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