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隐和齐凌子折身回到帝城。
千家万户,太平喜乐。
分明身在金楼凤阁人群喧闹的帝城,她却好像处在荒北之地,冰天雪地,万里茫然。
苏隐关上门,顺着牢固的垂花门弯下身来
眼睛染血,目光悲凉。
苏隐握着思君,就好像君夙犹在身侧,白衣流影眉眼温柔。
天际暗涌,黑夜降临。
很快一天一夜一半日过去,苏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来也不见,谁唤也不理会。
屋里,一身紫衣斗篷的苏隐坐在地面上,双手紧扣,眼眸闭上,嘴里念词。
一串一串古语霎时响起。
妖异地、神秘地、奇诡地,彷如上古洪荒场的久远气息越古归今,充斥神秘而瑰丽的景象。
屋檐横梁上斜坐着一个人。
嘴里衔着根玉璧,表情深远,垂下的衣袍随着微风晃动。
忽然
古木横梁下传来一声细微的呻吟,低得轻不可闻,好像受伤时克制隐忍的细微疼痛。
横梁上的人猛然低头望去,神情微微一变,并不明显。
“啪”
像一根琴弦猛然斩断,乍然尖锐声音直冲九霄。苏隐这一刻感觉自己的大脑乍然刺痛,那弦断的一瞬间,目中一眩,明暗交错,天地瞬间远去。
眼睛莫名抽疼。
苏隐死死掐住掌心肉。
横梁上的离芷衣袍摇晃得厉害,他收回翻下地面的心思。好一会儿才仰头望天,用着比较平缓又悠闲的语气问道:“你在做什么?”
那一瞬间的抽痛感还挥之未去,苏隐定定神,镇定着声音道:“天人感应。”
离芷看着她的侧影,问:“那是什么?”
“天机可以窥见,过去也可以寻回,齐凌子师兄说每个人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融入大道痕迹。人可以不记得那些事,但是大道一定会留下痕迹,我在寻着大道找自己的过去。”
“大道这个我明白,但是大道痕迹这个我就不明白了。”离芷问“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
“为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苏隐说到这里微微困惑,她总觉得隐隐约约好像有什么不对,又无法确切指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直觉,这是一种直觉。
“我要再试试”苏隐目光泛着一丝红云,缓慢又坚定地说道。
“你已经试了一天一夜。”离芷道。
苏隐不再回答。闭上眼睛,双手结印,再一次尝试天人感应。
离芷看了看她苍白的容颜,微顿。
须臾,他转头望向门口
那一排雕刻精细的门扉后,投落到地面上的影子略显幽暗。而地面上的女子古语从口而发,气息久违,岁月陈旧。
离芷有一瞬间仿佛自己身在那段古岁月。
他定定神,弹指间一道气劲无声推开远处窗户。身形一动,风影一闪,他便消失在屋里。
屋门外一大一小。
皆是黑衣斗篷,手握制杖。
青年身躯挺拔,像高山上的九重宫阙,高高在上,福禄众生,世人敬仰。但见他开口刹那,面容稍有迹动,便使得整个人多了几分可亲近的气息。
齐凌子此人,装模作样的本事不输人后。
少年则小小面孔上写满担忧,分明恨不得推开眼前的门,却仍在外人的面前保持端正威仪,时刻谨记着卦策的内容。
离芷目中全是笑意。
齐凌子牵着大宝的手向前,目光微闪:“小师妹她怎么样了?”
“她正在干正事。”离芷斜靠在门板上。
“小师妹前天从西郊回来后就情绪不对,我们一直很担心她。”
“这不是你隔三差五时辰跑来这里打扰她的理由,这次还带个小的。”
“……可是神仙哥哥,苏姐姐都进去十八个时辰了。”大宝仰起稚嫩脸。
“她没有事,她还要去东极,短时间内不会自寻短见。”
齐凌子唉声叹气:“我并不清楚她在干什么。你之前只是拦着不让我们进去,并没有说清楚原因。”
“……忘了。”
“……”齐凌子缓和表情“所以我才隔三差五时辰地跑来啊,如果不来,估计有人会直接带着一干精兵撞门而入了。”
离芷缄默,继而,悠悠道:“坦白说,你们那位太子殿下胆子不小。”
“阁下这话的意思是?”
“苏隐。”
“?”齐凌子稍一沉思,顿时大悟。想法千浮百沉,他顿了会儿,决定果断转移话题
“这位兄台我看你面……”声音骤然一顿。
神仙就是神仙,面相乃至骨相都是晶莹剔透世间罕见,相学谱上未曾见过一二。
简而言之,看不出。
齐凌子神游天外。
要不要掰一套说辞?
这位阁下,我见你额有伏犀骨,伏犀骨贯顶而入百会,乃大贵之相?
这位阁下,我见你眉长浓密,略有光泽。轮廓清,人中长,乃长寿之相?
……
齐凌子唏嘘:“阁下真神仙也。”
离芷没反应。
倒是大宝眼睛瞬大,仰着天真脸,崇拜般:“哥哥是神仙吗?”
“齐师傅和太子殿下说,能以一人之力葬了一座城的必定是神仙,能在天上飞也是神仙。我师傅就不能在天上飞,还得让苏姐姐带飞、甩飞,所以他不是神仙。哥哥你是神仙吗?”
齐凌子恨得咬牙你居然提这茬,臭小子,看来是想多背几页卦策了。
#常时习卦策,证道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