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原回到京城,她容易吗?为履行祖上约定,刚及竿便把她嫁到江原李家,那虽然也是个望族,却已不再显赫。祖上曾出过宰相,当年李兆祖父与徐家老太爷同朝为官,一文一武,曾有戏言要做成儿女亲家,不料两人都生了儿子,便嘱咐儿子们再续亲缘,结果徐小娟这个长女一出生便被李家求订了娃娃亲去,那时李家已从京中退回江原住,从李兆父亲到李兆这一辈,再无人入仕为官,叔伯兄弟一大家子人,守着祖上留下的田产家业,也还过得锦衣玉食,悠然安乐,只是少了京中那份足以将平常人震慑得退避不及的官家气派,徐小娟多少有点不习惯,好在丈夫李兆生得****倜傥,俊美潇洒,新婚夫妻恩恩爱爱,蜜里调油,她也享受了两年幸福美满,但随着女儿的出生,和她随身带去夫家的嫁妆日渐稀少,她发觉日子越来越难过,究其原因,是她夫妻二人太大手大脚,公里给的月例银子根本不够他们用几天,她在娘家那般花销惯了,禁不住自己,丈夫李兆见她大方花银子,认为妻子嫁妆丰厚,也放心在外边花天酒地,结果坐吃山空,嫁妆全部变卖完之后,捉襟见肘,丈夫需要银子出门会文友,她正帮着婆母管理家务事,手中拿些公中的银子,不过挪用了十几两,便被婆母责斥,她堂堂候府千金,哪里受得那样的气?当即与婆母对抗,要求分家单过,把婆母气得晕倒,丈夫回来,却袒护婆母,反把她责骂一通,她哭得呼天抢地,自此后与婆母势同水火,声言不再管李家事务,不看婆母的脸色过活,写了书信回京,娘家便频频有钱物送来,她还是可以过得逍遥滋润。七弟阵亡、长嫂病逝,幼小的儿子正值病中,她未敢回娘家,但有书信说明。待接到母亲病倒在床的消息,她想回来了,母亲一倒下,她便没了支撑,不回京城娘家,可如何过活?偶然听到婆母叮咛小叔一句话,让小叔勤奋读书,两年后参加科考,她被提醒了:丈夫李兆已考上举子了的,只因祖父忽然病逝,公爹早已去世,李兆作为长孙奉孝三年,误了科考,再误恩科,如今只好等两年后下一科。这么想来,她便不急着回京,反正母亲头晕脑热的以前常有,应不是什么大病,只待李兆过些日子除了孝服,即可回京长住,读两年书,不管考不考得上进士,不有哥哥吗?随便寻一个官职,那还不是寻常事
这样,徐小娟便一等再等,直等到两月前才与丈夫李兆回了京城,料想母亲定是还好好儿的,做好了准备迎接她,谁知见到母亲那样子,她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婆母给的盘缠路上已用去大半,夫妻俩再没有多余的银子,就算日后江原老家还会寄银子来,但依着婆母那样的性子,她能给得多少?如何应付得京中的开销?母亲病成这样,顾不上她,若得不到哥哥嫂嫂资助,一家子在京中就是不死不活的,不住在候府,她能上哪里去?连候府外宅她都不敢去住,怕万一哥嫂与她较真,光给个漂亮大宅子住住,不给银子,那是万万过不下去的。
为了丈夫的前程,为了孩子,她不能离开候府,傲气支使下与嫂子大吵一架,那又如何,有祖母撑腰,不怕秦氏吃了她去
她刚回来时,偌大一个候府没人领管,祖母就曾有意让她帮着大哥管家,她也料想大哥会将没有主母打理的候府交付给她来掌管,虽是嫁出去的姑奶奶,但她完全可以代替母亲打理候府中馈。谁知大哥半句话不与她商量,却找了西府的二嫂和三嫂来,让她们先代为支撑一段日子,等那倔强不懂规矩的大嫂回来,令她失望之极。
谁都不可靠,还是祖母慈爱,这候府之中,除了祖母,她再没有可以依赖的亲人了。
徐小娟坐在绣杌上嘤嘤哭泣,旁边三位妹妹轻声劝慰着,庶嫂甘氏被她看了一眼,已退往一旁站着,老太太说:“左右没什么事了,老四媳妇送你三位妹妹回房歇着去吧”
甘氏便和姑娘们起身朝老太太福了一福,退出门去。
老太太叹口气,对徐小娟说道:“你不知她霸道刁蛮,有事只来与我说就是,寻她做什么?你是嫡出的大姑奶奶,她还如此对待,何况日后你这几个庶出的妹妹?别看她平日里对这三位妹妹笑脸相向,到哪天一个个出了阁,万一遇着什么难处再回娘家来,若我活着,看着我的老脸,你哥哥或能够给些帮助,不然休想得着她的好”
徐小娟接过瑞雨送上的温热帕巾,轻轻按了按眼角面颊,哽声道:“我们做姑娘的,遇着这样的嫂嫂,难道就认命了么?若是父亲还在世,母亲健朗,她敢如此?”
老太太歪躺在榻上,轻闭上眼:“如今也还有我……你可愿意去别院住?”
徐小娟红着眼:“孙女夫家岂没有银子供我们在外置个宅院读书?可孙女每思及祖母自小儿疼爱孙女,孙女嫁出去这么些年,未能在尽孝,梦里都想着能在祖母跟前侍奉……如今有这个机会,孙女哪里都不想去,只要在家住,一则可每日见着祖母,二则也能照看母亲,嫂嫂那样儿的,母亲交在她手里,孙女不放心”
老太太微微颔首:“难得你孝顺你是老候爷最疼的姑娘,也是我最疼的孙女,我又岂能舍得你去外边住?你若只带了孩子,在府里任你横住竖住,住多久都由着你,可就是姑爷却不好办,住个几天十来日的还好,若是长年住在内院,便不成,你还有三个妹妹未出阁,徐家名声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