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将养几个月,身子恢复好了,诵佛号也累了,子孙们早晚来问安,见面陪着说说话,偶尔也留饭,又因想着小重孙们,让多带来给她看看,锦华堂便又渐渐回复到从前的热闹。
年关里准备过年的年货、迎来送往各样事务礼节,都有条不紊安排下去了,就算分了府,有老太太在,过年时两府仍是合在一起过,祭祀、吃团圆饭、守年夜、燃放爆竹,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过了个喜庆之年,与往年稍有不同,今年意头倒是比去年好得多,每个人都面带笑容,满心喜乐,看着恒儿身上手上挂着抓着的,每一个都是涨鼓鼓的,里边不是金裸子便是银裸子,梅梅禁不住笑:这小子随了娘,不管谁给,金银是不能拒绝的,先抓住再说。
忙叫翠思、夏莲来替他收走,翠思和夏莲也是一身新衣裳,浅红绣花罗裙配粉绿色夹袄,因着要照看恒儿时常跑到院子里看燃放爆竹,外边又下雪,每人系了件粉红色短至腰下的软缎絮丝缀上兔毛边儿的小披风,轻巧暖和,整个人看去更是娇俏妍丽,如一朵初春桃花般养眼怡人。
年夜还没守至一半,有人打瞌睡,徐俊桥便嚷嚷着要带慎哥儿、恒哥儿和惟哥儿走出温暖的屋子,到雪花纷飞的庭院去点爆竹玩,几位爷们自是跟了去,恒儿走到门边又跑回来,拉着徐俊英一块走,徐俊英起身把他扛在肩上,回头看看梅梅,梅梅朝他们点头微笑,心想等一会也是要去的,屋子里人一少,只有女人们说话,她和老太太之间仍是不尴不尬地碜得慌。
白景玉仿似知道她心中所想,笑着说:“都出去看看罢?鸡也叫二遍了,放完这一轮爆竹,孩子们只怕就困得睡了,他们不在跟前热闹,咱们大人也是无趣得很。”
方氏和姑娘们忙应和,老太太笑道:“一群贪玩的猴儿,都去吧外边儿冷,我是不去的。只留你们父母在旁陪我说话便成”
众媳妇姑娘笑着一致起身走出去,白景玉拉了梅梅,大姐儿随徐俊朗出去了,惟哥儿跟着慎哥儿一起,被徐俊桥抱走,父女俩怕他有闪失,一早跟着。
宁如兰抱着未满两个月的怀儿,斜倚在老太太特地叫季妈妈为她母子备下的软榻上,含笑道:“你们去吧,回来告诉我好不好看”
梅梅说:“给怀哥儿拿一个爆竹回来,让他瞧瞧外边是什么东西在响。”
宁如兰笑着摇头:“他才不管什么响,睡着了呢明年这时候,我就能领着他跑出去看了”
老太太说:“快躺好,丫头们替你们奶奶盖好了。只莫听她们的,咱不贪那个热闹,屋里多暖和,非得跑出去”
媳妇姑娘们出去了一会,徐俊雅搓着手进来,瑞虹和锦书忙上去替他拂掸衣上的雪花,徐俊雅满面笑容说道:“老祖宗,外边真的好玩雪下得也大,孩子们都不怕,将爆竹花筒插满雪地上点燃,四处火树银花闪闪发亮……连惟儿都敢拿了香去点”
他走到宁如兰身旁坐下,拍拍怀哥儿:“快快长大,明年为父也带你去玩儿”
老太太笑着看他们,二太太叹道:“好不容易又能过个红火年。去年那年过得寒碜,连个驱邪的爆竹都不让放,结果……”
老太太摆着手:“不提了罢今年好啦,好起来了”
廊下,梅梅和白景玉站在细竹帘子后边瞧着院子里,几位爷聊发童心,带着孩子们在雪地里到处乱跑,点燃爆竹和花筒子,清脆的爆竹声此起彼伏,红屑飞舞在空中,银色火花四处喷溅,照亮孩子们红扑扑的小脸蛋,衬着身上的锦绣新衣,一个个漂亮得像年娃娃。徐俊英抓着恒儿的手教他点了两个爆竹之后,便把香枝塞在他手里,鼓励他自己去点,恒儿最终点燃了一个大花筒,看着喷溅出来高过他头顶的火树银花,恒儿先是惊呆,随即乐得手舞足蹈,以小男孩特有的方式,在小兄弟们面前夸耀了个遍,还很不屑地把或许是过于崇拜,伸手欲摸摸他肚子的惟儿推开,若没有徐俊轩扶抱着,就跌倒了,徐俊英忙制止恒儿,教他与惟儿握握手,恒儿抬头跟他说了句什么,徐俊英拉起他就走,跟在后边的翠思和夏莲忙迎上去接了恒儿,往廊下走来,想来应是想上净室呢。
走进竹帘子里,恒儿看见了梅梅,梅梅问他:“为什么推弟弟?”
恒儿低头:“放水要出来了”
白景玉哧地一声笑:“傻小子憋着尿玩呢,快去快去,还等什么”
翠思和夏莲一左一右赶紧拉了他走,梅梅冲他后背喊:“以后不许这样——不许憋尿,不许推倒兄弟”
恒儿边快走边回答:“是”
“恒儿还没到两岁呢,这俩丫头抱着不行吗?硬拽着走,这要拉在裤档里可就受凉了。”
白景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对梅梅说道:“瞧你院子里这些丫头,一个比一个打扮得艳丽,晃眼看去竟是与姑娘们穿得差不多了,要往身上再多加向样首饰,不认识的只当她们是府里的姑娘呢你是怕爷们看不到她们还是怎么着?小心成了妖去,勾走候爷的魂儿,你后悔都来不及”
梅梅笑了:“说什么呢?你当我的丫头像你那几个香啊?整日里想着怎么做成房里人,我这几个还算有骨气吧,或许是候爷没那艳福,丫头们看着他就是个爷,没谁对他动那门心思。再说我们夫妻现在把几个大丫头都许配了人,一年后嫁出去,她们更是安定得很,一门心思准备嫁妆待嫁。今儿不是过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