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出祭坛范围,黑白无常的锁链顿时缠绕到他身上,将他强行拉扯过去。他并无中阴法身,所以再如何强大,只要未能超脱轮回,也违逆不了生老病死的无常法则。
朱砂滴下,无数血色文字从玄魁头顶涌现:
“玄馗……生于万历三十二年,亡于崇祯七年,举家遭饥民残杀,亲母、妻子、三子一女皆遭杀害自身怒极而亡……本人又以阴丧之身,诛杀僧尼五百六十三人……”
朱砂血字,竟然将鬼众生前死后一切善恶恩仇悉数揭示,紧接着血字铺天盖地,化为无数血色链锁,凭着冥冥中的业力牵引,疾若闪电地无尽蔓延出去。
须臾之间,血色链锁回收但每一条锁链都绑了一个或几个身影,无数朦胧的身影晃动,发出着阴测测令人牙酸地怪异声音。虽然大多数身影朦胧不清,但也有部分身影清晰可辨……而那些却基本都是一些日本阴阳师、法力僧、神官形象。
只因极乐灵屋内的一窝鬼类绝大多数都是源于《百鬼夜行图》,所以与这些厉鬼业力纠缠的基本也都是日本人一方,尤其是那些参与炼制《百鬼夜行图》的法师。本来降服、封印厉鬼、超度厉鬼,勿使厉鬼害人是功德但如果炼鬼养鬼不肯将它们放归轮回,将善鬼练成厉鬼,又放鬼害人,那就绝对是极重的罪孽。以阴府业力判罚只怕无论福报多少,都会一下子扣尽阳寿,将魂魄拘来甚至人已早死,亡魂羁留于世,都免不了因罪而受拘。
而修行者神魂强大,所以被拘来的魂魄也呈现得比常人清晰许多其中竟然有安培晴羽、甲贺丈雄等当年刺杀陈囤而死于中原大地的日本人。
而这《百鬼夜行图》炼制历史超过千年,禁鬼无数其中积蓄的业力罪孽馨竹难书,倾黄河水也无法洗清,几乎牵连所有日本阴阳师、法力僧、神道教。顷刻之间,日本法力界已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这种重创甚至已经到了动摇根本,绝非花上数百年时间就能够恢复的地步。
其实中日双方修道的不同,正在于一方讲境界,讲心性,顾及天道报应,处事留分寸:而一方却讲究实用,求实而不务虚,做事往往倾于狠绝,不留余地。在前者看来,后者可谓偏于邪道,如今这一幅《百鬼夜行图》在骤然间全数清算,可视为积蓄已久的业力回报。
而玄魁周身,被许多血色枷锁连串起来的魂魄也是最多,他却纵声狂笑,泪流满面,不顾枷锁缠身,疯狂撕咬着其中一些魂魄,但自身却被更多的魂魄撕咬。
他自死后沦为僵尸,又恢复神智用了足足数年时间,那些先前害他的匪人又大都蒙了面,他又不精于术算,乱世之中,早已无法追踪雪恨。此时也只有借着地府规则,凭着业力牵引,才能得以报仇,只是相比之下,他害的人却是更多,要寻他复仇的也是更多。
一时愁云漠漠,浓雾弥漫,阴风刺骨,黑气滚滚,围绕着极乐灵屋,无数密密麻麻的鬼影闪现,数不胜数,都被业力所化的锁链纠缠到一起,声声凄厉的长嚎让天地为之震颤。鬼气浩荡,铺天盖地。死亡的气息在蔓延、在浩荡,即将充斥在每一寸空间。
所有的鬼类,还有极乐灵屋,都随着判官与无常逐步向着一个一片黑暗,无尽深邃的空间沉去,那是一个充满了神秘、恢宏的死亡国度。
此时王宗超与秦缀玉已先后赶到,目睹眼前场景,也是震惊难言。但无论如何,王宗超清楚一定要先让极乐灵屋脱困,救出齐藤一。
对着眼前判官无常的庞大身影,王宗超高举“万军”长刀,蓄势待发。
隐约间,王宗超有一种直觉:面对判官无常这样的存在,铀光波动拳之类纯粹能量破坏攻击毫无作用,哪怕爆了一枚氢弹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能起作用的,只有玄之又玄,涉及到规则运转、空间结构的攻击!
所以他必须透支生命,燃烧灵魂,升华意志,再现当年斩向阿努比斯投影的那一刀!
当年的那一刀还有数万守护者一族、以及蝎子王的信念杀气为辅,但如今他却会以上品请神的力量,加上舍杀龙瞬间纯化信仰,全力斩出!
斩出这通天彻地的一刀后,判官无常会怎样,自己又会怎样,一切后果,完全无法预料!
随着他不行一切代价全力蓄势,眼前判官无常的形体逐渐淡化,呈现在王宗超眼前的却是一些玄之又玄,涉及生老病死、因果报应的无数复杂规则……
另外一边,秦缀玉自知没有能力左右到判官与无常,但她却敏锐地发现了祭台上的冥雪,还有处于祭台中央困于白骨塔内昏睡不醒的朱雯。她立即冲向祭台,同时高举手中的八咫镜,照向冥雪。冥雪并不离开祭台的范围,但是身形却不断挪转瞬移,神出鬼没,避开八咫镜镜面所对。
其实八咫镜刚刚发动一次,此时绝不可能再用,秦缀玉只是用以惑敌。借此,她顺利冲上祭台,直奔向朱雯所在。
冥雪身形飘忽不定,似想拦截,但化为神乐枫,具有神乐枫全部记忆与能力的秦缀玉身形骤然一分,已一化为三。三个身影各依莫测的轨迹,迅捷地从不同方位掠向朱雯,但就在眼看要接触到朱雯的一瞬间,却都硬生生顿住、僵住了。
一时秦缀玉眼前一切都消失不见,唯有铺天盖地的阴云、悲啸嘶鸣的寒风、冰封千里的荒原。漫天寒气化为一个个拇指大小的颗粒,迅速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