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烈日炎炎。
这是一个充满了现代气息的钢筋水泥的都市。
然而,今天的这座城市里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不仅仅是人消失不见,就连其他的动物都不见了踪影。
这个城市,仿佛是电影制片厂临时搭建起来的地方。
就在这时,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撑着伞,缓缓走在街上。
这个人身上穿着浅蓝色的狩衣,头上未带乌帽,也并非是披肩的长发。
似乎没有遵守着诸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类的思想熏陶,出于便利的考虑,特别剪了一个清爽的短发。
这个人有着相当年轻的相貌。
他撑着一柄红色的纸伞。
青年在街上走了一段路后,遇到了自己的同伴。
那是一个看上去年纪比他略微年长的男人。
男人并没有撑着伞。不仅如此,反而他相当潇洒地站在路中央,就站在机动车道的中央,等着青年的到来。
等青年走到自己的面前时,男人才开口说道:“晴明啊,这么好的天气,你为何还要撑伞?”
青年——安倍晴明却回答道:“道满公啊,我们脚下的是尸魂界的土地。”
男人——芦屋道满随便点了点头,又问道:“这和我提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安倍晴明又说道:“但是天空,却不是尸魂界的天空。”
芦屋道满长叹一声:“唉——我知道啦。”
安倍晴明回答道:“这是人间的天空,我是亡魂,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随便走在人间的天空下呢?”
芦屋道满又说道:“我不就是走在人间的天空之下吗?”
安倍晴明又说道:“那是因为……道满公不畏惧死亡的缘故。”
芦屋道满略微不满的反驳道:“怎么能说这般话,我也是很怕死的。”
安倍晴明不想纠缠这个话题。
可生硬的转移话题,却显得这一轮是芦屋道满赢了。
总而言之,安倍晴明不想在辩论上输给芦屋道满。
主要,也不是输赢的问题。
重点在于,拱手将胜利让给芦屋道满——
千年以来,安倍晴明从未做过这种事情。
“这话我倒是头一次听说。”
“我这话说了很多年了。”
“不,道满公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想寻死。”
“人间如此风光无限,我怎么舍得死?”
“您憎恨长生不老。”
“我不憎恨长生不老。”
“您憎恨自己无法控制的长生不老。”
“晴明啊,你的意思是,我的长生不老,其实是受制于人吗?”
“不,您是受制于‘天’。”
芦屋道满不笑了。
他说:“安倍晴明,我可没想到你是个如此讨人厌的男人。”
安倍晴明却笑着回答道:“道满公,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芦屋道满嗤笑一声,这或许是他最近听过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了:“晴明呐,全天下,最没资格说自己是人的就是你了。”
安倍晴明反问道:“我不是人吗?”
芦屋道满回答:“你都是亡魂了,还好意思是说自己是‘人’吗?”
安倍晴明解释道:“生与死,并不能界定是否为‘人’。”
“比如说?”
“比如说,做了qín_shòu不如之事的,就不能算是‘人’。”
“哦,比如说?”
“比如说,以亲子作为诅咒的媒介,咒杀自己的弟子。”
芦屋道满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得意。
“啊啊,这个啊,真是我的得意之作。”
他说了相当恐怖的事情。
“这是个很棒的点子对吧?”
芦屋道满这个“人”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他已经从作为一个“人”的轨道上滑落,已经不知道跌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已经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了。
“毕竟要在咒术方面超过晴明你这样的天才,我也得想出一些你想不到的点子才行嘛。”
安倍晴明叹了口气:“道满公啊,‘想’和‘做’是两码事。”
芦屋道满颇为好奇的问道:“你想到过了?”
安倍晴明叹息一般回答:“我如果没想过,就不会有解咒的方法了。”
芦屋道满又不说话了。
“晴明啊,你可真是个有趣的男人。”
安倍晴明却说道:“然而,道满你也不是qín_shòu。”
芦屋道满点了点头:“不要拿我和qín_shòu相提并论啊。”
他的脸上露出了相当厌恶的神情。
“我相当厌烦那些野兽。”
安倍晴明继续说道:“所以啊,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给您分到某一个类型里面去。我认为您是芦屋道满,就只需要这么认为就行。”
芦屋道满冷哼一声,问道:“晴明,你是在对我下咒吗?”
安倍晴明微笑着回答:“怎么会呢?”他解释道,“虽说名字是施加给一个人‘最短的咒语’,可您本来就是芦屋道满,虽然用了其他的名字,也让这些名字成为了施加在您身上的咒语,可说到底,我还是觉得芦屋道满这个名字更好听一些。”
芦屋道满笑了起来:“你也知道花开院这个姓氏念起来就很蠢吗?”
安倍晴明轻轻的叹息:“我果然没有起名字的才能。”
芦屋道满大笑出声:“事到如今你才认识到这个事实吗?这都过了一千年了。晴明啊,你可真是太令我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