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深深地看了韩七录一眼。
那眼神里,是深深的疲惫。韩七录一怔,这是韩六海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来。他的胸口泛起酸楚,偏了下头没说话。
安初夏踟蹰了一会,终是点头道:“好。”
刚才江南他们都在的时候,韩六海想要跟她道歉,被她打断了,道歉的话,不一定非得说出来。可这会儿,韩六海要跟她说什么?
书房内光线显得有些昏暗,韩六海坐在巨大书桌的桌椅上,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
她安静地坐下,韩六海用那万年不变的语调说道:“这些话,本来在很早之前就该告诉你了,一拖,拖到了现在。”
“您说。”安初夏深吸了一口气,等着韩六海说话。
“那我是把你妈送到抢救室后……医生告诉我说她快不行了,说是有话要我转达。”韩六海顿了一顿,愧疚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眼眸渐渐凝重,陷入回忆。
“韩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手上的手套全是血,一脸遗憾地说道:“人送来的太晚了,您还是进去跟她说最后几句话吧。”
韩六海一愣,神情变得异常凝重,如果不是那位夫人跑过来推开他,被那辆酒驾的车撞倒的人就是他了。
“真的……救不回来了吗?”他不敢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医生低垂下头:“抱歉……刚才验血的时候就检测出患者本身已经是癌症晚期,很多器官已经衰竭了,再动大手术只会加速死亡。”
“我知道了。”韩六海抿唇,朝着大门快步走了进去。
“六海!”姜圆圆自楼梯口跑过来,接到韩六海出事的电话后,她立马叫韩管家开车过来,只是路上堵车,她便干脆下车一路狂奔了过来。
韩六海停下脚步,看向姜圆圆说道:“我没事,是里面那位救了我。但是……那位已经……”
姜圆圆惊讶地捂住了嘴。
“我进去见她最后一面,你去接一下她的家人,刚才已经通知了她的女儿。”
听韩六海这么说,姜圆圆连忙点头,往出口走去。
抢救室内的几个护士见韩六海进来,相互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走了出去。
“夫人……”韩六海走到手术床边,伸手紧紧握住了沈稀玉的手,颤声道:“谢谢您,要不是你……您还有什么愿望?只要我韩六海能做的,我都会帮您达成!”
沈稀玉这会儿神智已经恢复了一些,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我女儿……我的女儿……”
“你说什么?”韩六海凑近安稀玉。
“我叫稀玉,沈稀玉,我有个女儿叫安初夏,我放不下她……请帮我照顾她!”沈稀玉满脸是泪,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原本就是癌症晚期,为了节省医药费,得知自己得病后她再没去过医院。
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治疗下去只会浪费钱,所以这件事情谁都瞒着。
能在走之前救下一个人,她无怨无悔。
只是……舍不得,舍不得她的初夏,她的女儿。
韩六海正要答应,沈稀玉忽而又说道:“她的亲生父亲叫安易山,带她……去找他。”
“安易山?“韩六海怔住:“是安氏集团的那个安易山?”
“是……”沈稀玉说完,气息减弱,一旁的心率器发出警报声。
窗帘被“倐”得拉开,昏暗的书房一下子变亮。
“你妈妈最后一刻唯一放不下的还是你。原本那个时候就该直接把你带到你父亲面前,但我……”韩六海懊悔地叹息了一声:“初夏,你是个好孩子。我对不住你。但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恐怕,我还是会那样选择。”
人为财死,他一直在弥补,但也是生平第一次感到后悔。
安初夏早已经泣不成声。
十几年来,妈妈都是在为她活着,临死前,想的还是她。
要怎么报答……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恩情?
要怎么报答……日日夜夜为她操劳的艰辛?
“嘭!”书房的门被打开,韩七录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一直站在门口,直到听到里面啜泣声,他终于忍不住。
韩七录几步走到安初夏身边,紧紧抱住她,继而看向韩六海:“你对她说了什么?”
“说了早就该说,却被我隐瞒的事。”韩六海走过来,拍了拍韩七录的肩:“我先出去了,是爸对不住你,但你要知道,爸没有对不住这个家。”
韩七录一愣,再看韩六海的时候,韩六海已经走了出去。
书房里只有安初夏压抑的哭声,韩七录抿唇,抱紧了她:“有我在,别难过……”
安慰的话,是如此的苍白,但他能想到的,也只有这句:有我在。
四年后。
“大作家,欢迎回家!”韩七录一袭居家装,脖子上还系着个围裙,右手则是拿着锅铲。
“好累啊……下次再有什么作家峰会,我打死也不要去了。”安初夏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继而一步上前,抱住了韩七录的脖子:“老公,人家饿了!”
韩七录眼角温柔尽显:“这不是在给你做饭了吗?我今天特意没去公司,在家给你做晚餐!一会儿吃饱点,好有力气干活!”
“干活?”安初夏满脸迷茫:“干啥活?我稿子已经完结了啊。”
“嗬……”韩七录淡淡一笑:“你又忘了我妈天天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