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尽皆沉默。
这时,有丫环上楼,说:“姑娘,李家四郎正在前楼等候,却不知,姑娘见还是不见他。”
笑西施答道:“请他稍等片刻,奴家自去相见。”
丫环答应退去。
小道士心中长叹,最后深深地看了眼这川蜀第一花魁娘子,说:“我先下去。”
笑西施却移步上前,踮起脚尖,轻闭眼,轻张唇,轻声道:“夫人,请再吻奴家一下。”
小道士一把抱紧她,就是一吻。
唇分,小道士转身离去。下楼时,惊觉自己的眼角,有泪流下。
哎,这换了女装后,自己便也如女人般,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小道士叹道。
看他离去,笑西施一头扎进许若雪怀中,泪又如雨下。
她紧紧地抱着许若雪,嘴里喃喃说道:“李郎,李郎,奴家的绝世李郎,奴家的梦中情人,奴家的今生爱人。”
许若雪心中大悲、大疼。
笑西施放开她,也说:“李郎,请再吻奴家一下。”
许若雪倾身,倾情一吻。
唇分,笑西施笑道:“奴家的李郎,来时乘剑而来,是那般的洒脱、那般的豪迈。却时,也请如此洒脱、如此豪迈地,乘剑而去。好吗?”
许若雪深深地点了点头。
她身子一晃,便已站在栏杆上。她最后看了笑西施一眼,“铮”一声,长剑出鞘。这“铮”声未绝,她人已如离弦之箭,衣袂飘飘间,向远处射去。
来时,她乘剑而来。
去时,她乘剑而去。
来时,她口中吟得是: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去时,她口中吟得是:
三夕欢长,一世离殇,虽是梦一场,不相忘。
此心能向谁诉?鸳鸯枕上,泪千行;相思被里,余冷香。
只空恨,情深不好,销得魂碎,却无药方。
唯倚阑干,看,天蓝了天苍,叶绿了叶黄。
吟声尚在耳边,人却已消失不见。
笑西施捂着嘴,踉跄了几步,终跪坐在地。
她哽咽着,说道:
“唯倚阑干,看,天蓝了天苍,叶绿了叶黄。”
“呵呵,好词啊!“
“无愧是李郎,奴家的,绝世李郎!”
……
大街上,一男一女,相依而行。
久久不发一言。
良久后,许若雪叹道:“我一生行事,向来极少后悔。可这一次,我真后悔了。”
“哎,自己一时任性,贪图一时快意,却生生伤了一位姑娘的心。我,我,哎!”
小道士劝道:“你终究圆了她一个美梦,终究曾带给她无尽的欢愉。人生在世,能大梦一场,能大欢一场,纵使最后留下了遗憾,怎比什么都没有,要来得强。”
许若雪摇头:“虽然人生得意需尽欢,可一时的得意,却要付出一世的心伤。这其中的得失,谁能说得清?”
小道士沉默。
再行一段,许若雪再叹:“其实,她的选择错了。”
“男人,都是这副德行,便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而得到后,初时的新鲜劲一过,却又纷纷弃之如敝履。”
“想那李四郎,犹豫了这般久,想来是对她的出身和过往,大是介意。他最后答应,也不过是看到自己的禁脔,却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心中大是不甘。如此,她进了李家门又能得到什么好?女人以色事人,终不能长久啊!”
“若是她随我而去,我知夫君的性子,定然不会轻视于她。有你我真心待她,她以后必得平安幸福,这样岂不大好?”
小道士说道:“她如此聪明,这些道理岂会不懂。即敢嫁过去,心中定然有七分自信,能拢得住那李四郎的心。”
“若雪,你给的承诺虽美,可承诺是否能变成现实,她无法把握。这样,还不如抓住自己,能抓得住的幸福。”
“哎,她能成为川蜀第一花魁,自然聪明,自然自信,意志自然坚定。她决心即定,谁能改变得了?”
许若雪苦笑:“事到如今,我只希望李四郎真能待她如初,绝不相负!”
小道士叹道:“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清?路是她自己选择的,便由她走下去吧!”
这一声叹后,两人又沉默。
晚上,许若雪提了两壶酒,和小道士对酌。
酒过三巡,许若雪醉醺醺地说道:“夫君,我不想再做男人了,明日我便变回女人。”
小道士大惊:“你不是一直深恨,自己不是男子。这好不容易得此机会,可以化身为男人。这离一月之期,可还有足足半个月,你怎么忽然就不想了?”
许若雪说:“我一直都以为,做男人极好。少了许多枷锁,多了无数自由。可以大口喝酒,可以尽情喝肉。可以fēng_liú快活,可以随意闯荡。便同是行走江湖,也方便了太多,快意了太多。”
“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做男子远没有我想象中的好。虽然的确少了许多枷锁,多了无数自由。可也少了许多轻松,多了无数负担。”
“就比如笑西施,我自是能放肆地摘了她的芳心。可之后,我却得负责她的一生。一个人的一生太过沉重,我的双肩柔弱,却承担不起。”
“所以,做男子很多时候还不如做女子。至少女人可以心安理得地躲在男人后面,或者无聊,但可以轻松地过此一生。”
“这世道,对男女到底是公平的。不过是,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