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里。
“弟弟好似有话对奴家说。”吴姐姐放下了手中的香茗。
柳清妍抢先答道:“哪有啊!”
“哦,那却不知,弟弟今晚为何对奴家这般呵护?”
柳清妍笑道:“呵,这小子心里向来藏不住事,有什么都放在脸上的。姐姐你看他,这不神色很正常吗?”
“至于说对姐姐这么好,”柳清妍伸手,在小道士的额头上狠狠敲了一记:“你个多情汉。说,是不是对姐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我去,这忒冤枉了。小道士心里叫屈,脸上,却只有羞涩地低下了头。
吴姐姐看着小道士,若有所思。似想到了什么,她身子忽然一震,低声说道:“是吗?”
这句“是吗”之后,她便沉默。
柳清妍还想说些,打消吴姐姐的疑虑。小道士却摇了摇头,苦笑道:“该知道的,怎会知道。姐姐既然心里已有了怀疑,就说了罢。这样疑神疑鬼,反倒徒惹人伤心。”
硬着心肠,小道士说道:“姐姐,你夫君并孩儿的下落,我已打探的明白。”
吴姐姐依旧低着头,可身子却忍不住发起抖来。她张口欲言,却又止住。
小道士长叹:“你孩儿已搬离京城,定居秀州。你夫君,你夫君当年辞官以后,不过两个月,便已,与世长辞!”
“请姐姐节哀!”
吴姐姐仍旧低着头,身子却似忽然凝滞了。柳清妍大不忍心,上前搂着她,哽咽道:“姐姐,你想哭便哭出来吧。”
这话一说,吴姐姐的泪便如雨下,一滴滴滚入茶杯中,却荡不起一丝涟渏。
她声音颤抖:“请弟弟回避下。”
小道士起身,一拱手,急急离去。
未及离开后花园,他便听到,身后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伴随着这哭声,一股极浓极郁极沉极重的哀怨,在太清院中,迅速弥漫。
哎,小道士唯有,对月长叹!
他不敢离去,便守在院门口。不一会儿,便见柳清妍急急飘来:“我,我不敢再呆在姐姐身边,你去安慰下姐姐。”
看着小道士,她恶狠狠地警告着:“天一子,姐姐现在正值脆弱之时,你万不能趁虚而入,明白了没?”
小道士苦笑:“我是这样的人吗?”
进了后花园,看着伏案痛哭的吴姐姐,小道士一时束手无策。女人只要一掉眼泪,他从来都毫无办法。
干脆,小道士取出紫竹箫,将园中这浓郁的幽怨,化成了呜呜的箫声。
箫声本就易悲,在美人的痛哭声中,更显悲凉。于是不知不觉中,小道士泪流满面!
直吹到两腮痛了,小道士才放下紫竹箫,擦去了眼中的泪。
他一看,喜道:“姐姐,你终于不哭了。”
一直似看非看地看着他的吴姐姐,这才目光一凝,叹道:“弟弟的箫在替奴家哭,奴家在听箫哭。”
小道士说:“我知姐姐定有段伤心往事,姐姐不愿说出来,我也一直不敢相问。只是姐姐,伤心时把伤心事说出来后,心里就会宽敞很多。不然郁结在心中,这份伤心只会越积越浓,只会更销人魂。”
吴姐姐沉默了一下,摇头:“有些事只能藏在心里,不能对人言。纵使这些事化成了刀剑,将你杀死,你也只能将它放在心里。”
看她如此,小道士心中长叹。这院中的幽怨丝毫未减,还渐趋浓郁。这吴姐姐,估计死意已决。
于是他说道:“秀州离京城不远,不过一日多路程。我明日便动身前去秀州,还请姐姐随行。”
“一别十五年,姐姐的棋儿已长大成人。看姐姐对棋儿这般思念,便知此子必是麟儿。我正好见识下,长大成人后的棋儿,是如何的风姿过人。”
吴姐姐沉默了下,问:“我的棋儿,想必依然健在,对不?”
小道士一听这话,便知大是不妙,可他能说这个“不”字吗?
果然,吴姐姐就说道:“既然如此,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管那么多做什么?”
说完她起身,呆立良久后,轻轻说道:“临安大慈寺的钟声,极是好听。奴家许久未曾听过了,想去听几遍。姐姐告辞!”
小道士连忙说道:“姐姐不说,我还不知道京城竟有这等好处,我便随姐姐前去,一听佛声。”
吴姐姐叹道:“你又何必!”
身子一闪,她穿墙而出。
小道士急急翻过墙,一路狂奔。好在吴姐姐飘行虽快,但她所行处,总有一股浓郁的幽怨,缠绵不去。小道士便顺着这股幽怨,一路追去。
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座大佛寺外,小道士看到了吴姐姐。她正往寺内飘去。
小道士大叫:“等等。”
吴姐姐不听,速度更快。
小道士叫道:“姐姐若进去,我便跟着进去。自古佛道相轻,姐姐莫要害我,被些和尚打成猪头。”
吴姐姐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小道士,眼里流露出了几分温情:“弟弟何必如此?”
“奴家已心如死灰,弟弟若真心疼奴家,怎忍心让奴家这般活在这天地间,时时受尽煎熬。”
“让奴家去吧,奴家想早日转世投胎,以偿今生罪孽!”
小道士苦劝道:“姐姐,这世间有恶便有善,有悲便有乐。姐姐何必纠结于前生的恩怨不放?活在这天地间,与清妍相伴,弹弹琴、种种花,冷眼看尽人间炎凉,岂不大好?”
“再说,身为人母,姐姐真忍心不顾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