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秦老师年老羸弱,早先一步回来了,只把匠户们留下,作为指导。万法归一,营缮司便是专司土木、砖石建设的,用这些人,倒是人尽其才。
不想秦业前脚刚回来,宛平有名的媒婆李七妈,后脚就来说媒了。
据本地人说,这李七妈还为县衙的典史老爷、六房的书办老爷们,做过媒,媒婆名声那是杠杠的,也不知何人请得起她?李七妈一来,店里店外就有人围观。
围观者都是老弱妇孺,民壮都服役去了。
贾琮、孙福上来,大概猜出了前因后果,是城东的罗秀才,探清他们一行人的身份,得知秦可卿是和离之身,还可再嫁,便派家奴请了媒婆李七妈过来说合。
按理罗国奇也是当地豪强了,朝中又有族亲,秦家与他结亲,倒也门第匹配。可秦业因女儿第一次出嫁不幸,险些蒙羞,那日县衙初见罗秀才,心里就不喜,是以坚决不允。
李七妈说罗秀才的原配已经去世,娶秦家小姐是过去续弦、做太太的,起初还有说有笑,一见这外来的秦老爷态度坚决,说不成的话,不仅银子鸡飞蛋打,她李七妈的名声岂不也一落千丈?虽是不敢得罪官家,李七妈也急了,一甩手绢儿,双手腰间一叉……不对,她是水桶腰,往肥肉里一叉:“我说秦老爷,宛平十里八乡,门第、品行、家财、名望,再找不出比罗秀才还好的了……你看这纳采的礼物,鹿皮、鸿雁,还有金银珠宝呢……”
罗秀才确是富户,婚姻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他为炫耀财富,纳采的彩礼迫不及待地变成纳征的聘礼了。这也不算失礼,时人也有很多看家财而成亲的。鹿皮古称俪皮,伉俪情深怕是这么来的。
秦可卿在自己客房偷听,秦钟也在,贾琮进来,静静望了师姐几秒,但见秦师姐目光柔美地向他眨了眨,全无闺中小女儿的羞态,贾琮好笑道:“师姐想过再嫁吗?”
之所以随父出来,原本就是为了避讳邻里说三道四的,其实她的和离是符合法律程序的,不会承担太多压力,即使在贾府算是名人,免不了有人说这说那,可一走了之,便啥也听不到了,自自在在。解脱的那晚,她还喜极而泣,却到底没与人说过,她说不出来。倚门回首,秦可卿摇了摇头。
隔壁的隔壁,李七妈粗声大气:“再说了,贵家小姐是嫁过一次的人,别人还不一定要呢……”
这话可难听了,秦可卿哼一声,回头不听了,那边秦业气得浑身哆嗦,胡子一抖,恚怒道:“秦通,把这泼妇叉出去!”
秦通得命,赶走了李七妈,李七妈很是幽怨,叫人抬礼物,下楼,一边唾沫横飞地乱说,手绢儿摇摆个不停,房外围观者一片谈论。
“这婆子狗眼看人低,该,她也有说不成的媒。”
“唉……散了散了,没热闹可看了,回家瞧瞧,衙门的太爷又要摧科收税了……今年这税收名目真多……”
“秦家老爷,你再想想,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了!”李七妈犹然不甘心,罗秀才的打赏,定然丰富,自家名声也不能败坏呀,她居然站在大街向上喊,喊得人尽皆知。
楼上,贾琮问:“师姐,那是什么水?鲸卿,你买的鞭炮还有么?”
秦钟回房取来:“还剩下两串。”
秦可卿樱唇微抿:“哎呀,那是洗脚水,快倒了。”
贾琮说有大用,取了两串鞭炮,点火,丢下去,顿时噼噼啪啪,炸得李七妈浑身冒烟。
李七妈火冒三丈,双手一叉水桶腰,唾沫横飞,破口大骂:“是谁?狗娘养的!没教养的!你出来?不敢出来是么?你个永定河的王八,出来!灌黄汤的、挺死尸的、下九流的、龟公、绿头王八……”
这出泼妇骂街,那叫一个精彩,引得四方店铺、行人咋舌不已,骂着骂着,忽然一盆洗脚水泼下来,李七妈呆了一会儿,大骂几句,一溜烟跑了,念念回味:“这洗脚水,怎么有股香味儿呢?”
衙门里巡逻的捕快,早知那儿住的是京里出差的老爷,也没怎样。
他们太低调了,店家还不知道,这下子晓得了,掌柜的立马叫伙计呈上好酒好肉,并且重金请了县学的一名秀才公书写条幅“工部营缮司郎中秦业亲临驻跸本店”,广告打得那叫一个明目张胆。
“这掌柜的还挺精明。”贾琮夹一条腊肉放进口中。
“多吃点。”秦可卿美眸异常柔和,每次小师弟都能让他开心。
“跑累的话,明儿你不必去了,专心作八股就是。”秦业吩咐,他们一家三口,不知何时开始,隐隐把贾琮当作主心骨了。贾琮身量早已接近一般人十岁左右,又心性沉稳,办事机灵,渐渐地,他们都不把他看做孩童。对他某些方面的见识、智慧,秦业心中早已折服,只是嘴上不说而已,秦钟更与他相交莫逆,就是可卿师姐,哪天不与他谈几句,也觉着没味儿,看师弟忙忙碌碌,师姐挺心疼的。
“唔,老师也赞同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学生还想去看看,自己会提防的。”贾琮含糊其辞,心道:“罗讼棍不会善罢甘休,樊知县那儿的好印象还要增加。”
……
李七妈回了罗文,说媒不成功,罗文没好气地打发了她,一分钱不给,乱骂一通,气得李七妈背地里咒骂不已。
罗文去回罗国奇,这时县学下课,罗国奇在孔庙门口,与县学生员们边清谈,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