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立仁心里鄙视武夫,也和绝大多数“正人君子”一样,对经学之外的事务一窍不通。
搞些阴谋诡计,陷害政敌,铲除异己,黄立仁很在行。刘成栋虚晃一枪背后的军事意义,就不是他这样的圣人门徒搞得懂了,所以他看不出太多东西。
没办法,黄立仁只好拉下老脸,向张都统求教。
看着黄立仁焦急的神色,张天垒暗自冷笑。崇文抑武,国朝与士大夫共天下,我呸!
国朝有太多事情,都是被你们这帮“圣人子弟”败坏的。明明对军伍之事一窍不通,却还要指手画脚,居然还瞧不起刘成栋这般曾经为国朝刀尖舔血的猛士!
但毕竟黄立仁,特别是黄立仁背后的人不好得罪。张天垒耐着性子,仔细讲出自己的判断,同时委婉地提出了士兵抚恤的问题。
黄立仁听完之后,觉得张都统的判断合情合理,但不甘心就这么失败,“那都统认为,厢军现在马上出击,能否扭转局面?”
刘成栋顺利招安还在其次,他不怕刘成栋报复,一介武夫而已!关键是蔡相对自己的观感,这才是最重要的。
张天垒思考了片刻,“如今最好先等消息,如果赵疤子和潘泽已经攻下明月寨,那么我们便以妇孺要挟其投降。如果联军攻寨失败,被前后夹击,那就不妙了。”
“我军仓促进兵,能不能赢还两说,更别说擅自调动大军,府令这关…所以末将以为,如今最好静观其变。”黄立仁惊出一身冷汗,自己一时情急,竟然忽视了国朝不得擅自出兵的铁律。
国朝对军队的制衡极重,私自调动几百人还可以登记为巡逻和训练,付出些代价也能遮掩过去。但私自调动千人以上的禁军和厢军,怎么都瞒不过,论律应当抄家!
黄立仁不禁暗暗惭愧,自己修身养性多年,居然在一个丘八面前出丑。为了缓解尴尬,黄立仁镇定了一下,摸着胡须,自以为得计,风轻云淡道:“都统所言甚是,暂且静观其变吧。”
张天垒没有阻拦黄立仁装逼,毕竟人家需要台阶嘛。更何况他还有事商量,“其实还有一个要紧问题,万一潘泽大败,军士死伤不多也就罢了。若死伤惨重,这些大头兵的家小闹将起来,很难遮掩啊。”
“另外府令和判官那边也得意思一下,毕竟需要他们配合。此外还需准备一个替罪羊,上报伤亡总得有个由头。”黄立仁狐疑地看着张天垒,这么快便想好补救之策,难道这厮早有失败的觉悟?
又得大出血,黄立仁心疼得要死。死伤军士、勋阳府文官和各位武官都需安抚,加上此前的出兵费和对赵疤子的援助,以及猛火油柜等武器的损耗,黄家已经投入几万贯。
要是明月寨的工坊和铁矿拿到手还好说,万一一无所获,那损失就大了!至于这替罪羊…等等,黄立仁突然想到一个人。
黄立仁有了主意,“张都统,关于这替罪羊,老夫有个人选…”当下两人密语相商,张天垒越听眼睛越亮。
听完黄立仁的主意,张天垒心道不愧是读书人,这么阴狠猥琐的主意也想得出来!不过办好的话,消除擅自调兵的嫌疑自然不在话下,还可赚取一份剿匪的功劳。
……
刘成栋回到寨子,确认李响没事后,终于放心一些。
看到寨子里乱成一团,刘成栋不顾有些欲言又止的高层,命令熊成文和雷达带领青年营抢救物资,并收拾散落一地的兵器铠甲。
命令刘小慈配合几个赤脚医生,安排女学成员救治伤员,优先治疗老军。
命令杨建川、熊成武和秦钟、刘德成带领一部分寨兵,修复并且守卫三座寨门。
命令刚返回山寨的主力搜索残敌并控制要地。
命令没有受伤的青壮帮忙运送伤员……
命令刘元带领匠户营的工匠,和公中那几个老童生一起,清点人员伤亡和物资损失。又让刘盛和赵伯巡查寨子,安抚寨民。
刘素素一直待在李响屋里,没有出来跟刘成栋说一句话,刘成栋也不好过去。
刘成栋积威日久,虽然在场很多人想质问他,终究还是没有人开口。旁边刘元和刘盛看着寨中的一幕幕,也觉得应该给寨民一个交代。
公中会议上,寨民同意负担三到五成的抽成,居然在安全上发生这么大的纰漏。最可笑的是,主力寨兵丝毫未损,寨子却差点被破!
伤残老军、留守寨兵和青壮损失很大,青年营也有不小伤亡,毕竟他们在最后充当了肉搏主力。
明月寨房屋倒塌七十多间,遍地失火,公中物资毁掉大半。很多寨中人家的大半积蓄毁于一旦,距离土地出产还有半年,米盐茶布都需重新购置,好多家庭都需要救济才能活下去。
明月寨终于有序地忙活起来,熊大春走到刘成栋身边,“寨主,这次的计划主要是我制定的,我应当受罚。寨民需要一个交代,毕竟损失太大了啊。”看着自己这位发小,刘成栋知道,熊大春想为自己抗下这次的责任。
其实在大周,对绝大多数寨子的当家来说,就算寨民全部死光,也不会心疼什么,更别说照顾寨民的情绪了。
明月寨不同,不仅有蒙学、匠户营和公中会议等组织,更有逐渐完善的办事流程和新成立的各个实权部门。时间不长,但明月寨正孕育着最宝贵的东西,文明。
刘成梁正在审讯俘虏,刘成栋走向倒塌的议事堂,“这件事你扛不了,我也扛不了。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