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许久,皇后言语间满是对宋嘉历的慈爱关怀,连带着对景阳也是无比温柔。这样的皇后,让景阳心中很暖。出了佛堂,细细回想,半分察觉不出刻意与伪装,皇后的温柔正如佛堂中的袅袅香烟,入人心之深处。景阳对这位皇后捉摸不透,或者说,对整个许国皇室都不明白了。
照理说,皇后是不知道姜掩月是皇帝的私生女的,否则以她对宋嘉历的疼爱,她不会赞同这门亲事。可她不该对皇帝旧情人的女儿有如此的好脸色才是啊,怎么她如此亲和?难道她不知道卫国皇后同许国皇帝有情?
景阳不知道,何皇后何风举,当年是宣朝首屈一指的才女。彼时的何风举举手投足间都完美阐释了什么叫做名门淑女、才色双绝。至于为何落到如今心如死水,那又是另一段悲情故事。
离大婚还有几天,和真只当公主在宫中为了卫国还有什么策划安排,便一应不过问,只整日把关婚礼各项用品。景阳当天要穿的衣裳,也是和真将从卫国带来的东珠一颗颗给绣上,随着婚期的渐近,和真将能绣上的珠宝全给用上了,那衣裳的分量已经重到让人行走困难了。
景阳不关心这些,所以她还没开始发愁,眼下她心中只想着再皇宫里寻觅璇玉的下落。白天里将皇宫转了一圈,景阳大概记下了各个宫殿住了些什么人,哪些时间有人哪些时间没人。待宫内伺候的人都睡下了,景阳便溜了出去。
景阳也算黑夜里潜伏的老手,四海之内,若说还有她没趴过的房顶,那估计也就只剩皇宫的了,到如今,皇宫的房顶也让她趴着了,景阳心里成就感简直无法言说。
皇宫的房顶趴着是要比民间的舒服些,就是冷了点,幸而还没下雪。景阳不趴则已,一趴就趴到了皇帝处理政务的那间宫殿——其实就是因为离得近,由远及近,一间一间搜索才能不漏不重。
景阳这些日子来分析过了,侍卫在政务殿换班是一个时辰一换。可能是粮饷不到位,侍卫迟到早退,这中间便有一刻钟的无人看管时间,而皇帝在宫殿内最多待到亥时,所以她子时来,正好可以溜进宫殿找上一刻钟。
那天太过紧张,都没敢抬头看这宫殿。许国是真富啊,平日里她在民间敛财不少,却总没见着真金白银,到底也是穷光蛋一个,今日可真是大老鼠进了米仓,景阳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这个花瓶,这釉色也太漂亮了吧,这瓶身,多流畅啊,价值连城无疑了;还有这个镇纸,你看看人家皇后,随手捡过砚台来就压住了,皇帝偏要用上好的羊脂玉精心雕刻了盘龙来做镇纸——不过也是,被“镇”的那纸可不是一般的纸,生杀予夺、江山社稷都在那上头。
景阳一路看宝贝,一个个给估了价,几乎要忘了此次的本来目的——璇玉。
忘是不能忘的,钱固然要紧,小命更是紧要。景阳看花瓶的同时,还旋了旋,看有没有什么暗室应声而开;看镇纸的时候,也摸索了案几看上面有没有什么开关。可惜,都没有。
接下来景阳便一寸一寸地轻轻敲击墙壁,看有没有什么空心夹层。
在这暗夜中,景阳指节轻轻叩着墙壁,只发出极细小的声音,宛如滴水,也只有她一人能听见。屏气敛声,景阳神色紧绷,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这宫殿里却是一无所获,看来今晚注定是白费功夫了。
正要离开,景阳余光里瞟见月光照亮了一条锋芒,那锋芒无声地朝自己刺来,景阳侧身堪堪闪过——这宫殿里竟还有其他的夜行者!两相对视,景阳有些尴尬,人家黑衣蒙面,还带着剑,装备齐全;自己呢,因为没有夜行衣可穿,为了不暴露身份,便只穿着素白的中衣。蒙面倒是也蒙了,却是拿丝巾蒙的,真真是一点也不严谨——没办法啊,环境所限。
两人都不说话,大家都不傻,侍卫马上接班过来了,发出声响,一大帮人一起涌进来,还不把两人逮个正着?两人便就这么无声对视着,那黑衣的拿着剑步步向前,景阳步步后退,眼看着景阳就要被逼到墙角,实在是退无可退,再不反击那真是想不死都不行了。
这人一看就是个高手——虽然只能略略看清他的眼睛,但这就足够了,他的眼睛如鹰隼,里面有腾腾的杀意。景阳也不弱,退无可退,她便主动出击先发制人,一个扫腿便将那人的手中剑踢开,这本是虚晃一招,景阳的本意在于手上摘下他的蒙面布来。景阳伸手一抓,那黑衣人却反应得快,右手顺势将剑抛到左手,翻身躲过了景阳的拉扯,而那空下来的右手则一把扯下了景阳面上的丝巾。
“是你——”黑衣人看清了景阳的脸,愣住了。
好机会,景阳在黑衣人愣怔的片刻出其不意,也是摘下了他的蒙面,这是——
不认识啊!
门外脚步声响起,糟了!到时间了!两人却还在宫殿内,手上拿着对方的蒙面。若是等会需要冲出去,景阳也不吃亏,她蒙什么都行,那黑衣人要是蒙上她那块丝巾那就好玩了。说笑归说笑,对方是个高手,同归于尽也不是好玩的,景阳便用内力传音,跟他商量道,“被人发现,你我都没有好处,不如一起躲过看守。”
那人见是景阳,本就惊讶无比,又听得她会传音入密,更是心中疑虑万重,情势急迫,外头的侍卫已经在讨论,有没有听见政务殿内有动静,再拖下去就真的暴露了,他便也传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