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焦尸自然不是许皇后,宫殿烧得一塌糊涂,尸体烧得一团黑,男女也分不出。烧成这样也是姜庭深默许的结果,他不明白皇后想做什么,不过既然这行为于他有利无害,她放火那他就添风。
等宫殿都烧了个干净,他再宣布一句,皇后因皇上崩逝,过于伤痛,便自焚追随而去。定谥号,将冰库里的皇帝请出来入殓,将那焦尸偷偷处理了,另放一口空棺木在皇帝棺木之侧。
因为皇帝久病,陵墓是早已修好的,停灵,下葬,有条不紊地进行,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许皇后则在大火时从密道出了宫,她并不担心宫中局面混乱,姜庭深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如何收拾。
十几年了,许婧头一回走出卫宫,看着外面的天地,她仿佛隔世已久。她像是被圈养久了的金丝雀,乍一下被放出来,都不知道该怎么飞了。但她知道自己要飞到哪里——新的牢笼,她盼了十几年的牢笼,她终于要回到宋世殊身边了。
许国宫中在听闻卫皇驾崩的消息前都是一派喜气洋洋,听闻这消息之后就更是举国同庆了——暗暗地举国同庆,毕竟卫国公主刚嫁过来不久。
这消息送来时景阳正在太子府中,虽然是早知道了,但当着送信的使者的面,景阳还是不得不嚎啕大哭,尽显哀思,以至于使者都要上前劝慰她,“殿下千万节哀。”
“你说,这卫国皇帝死得还真是巧啊,他要是早两个月死,我还得守上三年国孝。”景阳近来都在宫中打理,每日便早早地随着去早朝的宋嘉历一道进宫,坐在马车上就和他聊起来,“卫国皇后不是与你父皇有情吗?怎么会给卫皇殉葬?”
宋嘉历神色凝重,一件件与她解释,“不论你何时与我大婚,卫国皇帝大约都不会死在大婚前头。我在卫国十年,诸皇子的算计倒还是其次,那皇后却是个心机深不可测的。她会殉葬?万不可能。她还没有看着姜掩月登上大位,怎会自寻短路?这大约只是她的脱身之计。”
景阳闻言也是皱眉,“假如真是皇后之计,那么卫皇之死也是计划之内的?她竟能把控皇帝的生死?这太不可思议了。有没有可能是皇帝驾崩后,卫国太子除去皇后?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不会。”宋嘉历摇头,“许皇后把持朝政已久,势力远非姜庭深可比。如今姜庭深能够安然登基,唯一的解释就是,许皇后放过了他,自己制造了假死以求脱身。”
景阳低眉,搂住宋嘉历胳膊,“那么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或者说,她有更想对付的人。”
宋嘉历拍了拍景阳手以示安慰,柔声道,“不碍事,我与她斗得久了,胜算还是有的。”
怎么会不碍事,到时候她们一家三口聚汇齐全,合力对付宋嘉历,明里暗里宋嘉历都不讨好。宋嘉历啊,命怎么这么苦呢?
宋嘉历此时担心的却不是许皇后将给他带来的威胁,而是景阳的身份还能瞒多久。姜掩月大约已经猜到了景阳的身份,许皇后则更是有一双毒辣的眼睛,她们若是都来了,景阳还能是景阳吗?
不管景阳到时候还能不能是景阳,她现在被各种琐事缠得快小命不保了。
在皇后宫中,厚厚一摞采买清单等着她过目,好几项节目安排等着她审阅,皇后倒是清闲了,数着佛珠,一圈又一圈,时不时还向她微笑点头。
宋嘉历的母亲啊,您行行好吧,这真不是景阳能干的事啊!
景阳在心中无声咆哮,却还是只能埋头翻看单子,奢侈啊,民脂民膏啊,皇宫过年就不能像她一样放个炮仗就完了吗?今天已经是十六,距离小年没有几天了,宫中的事情却还是一团糟,这是天要亡她景阳吗?
景阳看得头昏脑涨时,何羡进来了。
对了,今天是十六,又到了皇后服药的日子。唉,景阳有些没脸见何羡。他可是帮着宋嘉历了结了盐铁案,可她答应的事至今未做到。
送药的依旧是平安。经过上次的事情后,景阳再看平安,心里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身上也跟着起一层鸡皮疙瘩。何羡看见平安更是没什么好声气,平安也是臊得没脸抬头。一时间三个人都很是尴尬。
皇后老老实实将药喝了,平安退出去,这才缓解了尴尬。可景阳却更头疼了,何羡方才盯着药碗看了好久,现在又盯着景阳的头顶看,景阳便疑心他想将药碗扣在她头顶上。
埋头在清单堆里,景阳心中暗自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何羡的目光太过阴沉,景阳很是怵他。
何羡的目光里有一分逼问,有一分失望。
皇后也看出些不对,笑着对何羡说,“羡儿,怎么每次到了姑母这里都是闷闷不乐的,你看太子妃,每次来都能逗乐我。咱们是血脉相通的一家人,你在外头带兵冷着脸也就罢了,在姑母这你多笑笑,别吓坏了太子妃。”
何羡笑起来是什么样,景阳还真没见过,也不敢想……等等,血脉相通的一家人……那毒药相生相克,药效缠绕堵塞血脉,现有的方子攻克不了这壁垒,反而加入其中成为更多的阻碍,如果加上与患者血脉相通之人的血做药引呢?
以血为引,引导药剂,相生相克相融,那么,这毒就可以解了!
想到此处,景阳从清单堆里抬头,对何羡点头一笑,“母后说得是呢,既是血脉相通,齐心合力,便无往而不利。”
何羡皱着的眉头被景阳这一笑给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