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唐郡的街道上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盛,市井间也流传起孤竹君与白衣神医的故事,宋嘉历由陆周带着,微服走在百姓中间,听到那些离奇到近乎神话的故事,不由莞尔。
“陆周,疫情能够快速平息下来你也功不可没,你从前是个读书人,以后有什么打算,继续科考吗?”宋嘉历看着陆周道。
陆周这些日子以来,奔波在救灾的一线,本就瘦弱的身躯此时倒精壮了些,面色也黝黑了许多。陆周拱手道,“小人屡试不第,上次满心以为可以出头,结果还是名落孙山,如今也就绝了这份心思,今后,在郡里做个教书先生罢。”
“这些年来,通过科考出仕的大多是世家子弟,寒门贵子越发少见了。你从前写的文章本君看了些,照理说,有这样的文采不该落第的。这样,你莫要灰心,运河修建在即,千头万绪,需要人打理。你此次平疫中表现极好,你可继续在运河重建中做个监工,待运河修建完,你也有了功劳在身,到时候继续科考或做其他也好。”宋嘉历拍了拍陆周的肩膀,他也算是明珠暗投了,若是终生落魄也太不公了。
“殿下竟肯如此信任小人?”陆周大喜过望,虽说他是个文人,却不是迂腐的,展现才能的途径不止一条,他一揖到地,“小人一定不负殿下厚爱,小人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将运河重建起来。”
“修建运河是大工程,处处要依赖百姓。郡守和知事身在高位,自然没办法同百姓打成一片,你来自百姓,百姓也愿意信你,你就是沟通官吏与百姓的途径,可谓任重道远。”宋嘉历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叹道,“千头万绪,百废待兴,这青唐看似繁盛,内里却是积重难返,恐怕还有许多路要走啊。”
实际何止是青唐一郡呢?自宋嘉历从卫国回来,他便眼见了许多的时弊,无论是京中或是地方,朋党勾结之事数不胜数,世家权势膨胀,明里暗里不知操纵了许国多少行业,这科考,未必没有那些人的手脚。
放眼看这许国,欣欣向荣之内,实际是荒芜丛生;看似稳固的山河社稷,实际就如这青唐一样,只要一场旱涝洗刷过,便是满目疮痍。
青唐,十年了,当年不明白的,如今都该明白了。
戚比钦满书房地翻找,却始终找不到那汤婆子——冬天又快到了,当年承诺亲手替辛雪夫做的汤婆子被尘封了十年,十年间颠沛流离,戚比钦却一直带着它,如今怎么偏偏到处都找不见了?
“你是在找那汤婆子?”崔式燕跨进书房来,看着上下翻找的戚比钦,笑着问道,“戚大人倒是心灵手巧,烧得一手好瓷。”
“是你拿了?”戚比钦拍了拍身上灰尘,斜眼望过去,轻蔑道,“这小玩意竟也能入崔大人的眼?”
“这不是平白污人清白?本官要你那小玩意作甚?即使要,当面向戚大人开口就是了,何必偷偷摸摸?”崔式燕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笑道,“戚大人有心与辛大人握手言和,自然要心至礼至,戚大人爱面子,不肯先低头,本官就做个顺水人情将礼代送出去了。”
“你——崔大人可真有闲情逸致!”戚比钦握拳,狠狠看着崔式燕,一拂袖,“崔大人总以为能洞穿他人心思,哼——”
“戚大人总是冤枉本官,本官也不与你生气,各凭良心吧。”崔式燕眯眼望来,嘴角仍是噙着一抹笑意,“戚大人真是厚此薄彼,本官当年救下戚大人,又支持戚大人再考,大人都不念;那雪公子,几句糖衣巧语,就让戚大人记了一辈子的好——你都忘了!”崔式燕笑意消失,拍桌厉声道,“你忘了!他纨绔膏粱,勉勉强强过了乡试,自知高中无望,才巴上你这才子。说什么同窗苦读,纨绔终究是纨绔,他能考中然后步步高升真是凭自己本事?戚大人,你忘了名落孙山的苦楚了吗?若不是他姓辛的动用关系替了你,你,你戚梅臣会榜上无名?”
“被人追杀,你难道不知道是谁想斩草除根?你拼了命上门去找说法,被拒之门外之后又是谁替你找了安身之所,保你三年后高中?”崔式燕语气和缓下来,上前拍了拍戚比钦的肩膀,继续道,“我知道,在你心中我算个小人,我本也不是君子,我认。可你看那雪公子呢?对你做出这些事来,他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伪君子恶于真小人,我实在不愿看你再被他蛊惑。”
戚比钦紧紧抿唇,双手攥拳又松开,十年的过往都在心间滤了一遍,最终只剩下慕华在雪中裹紧狐裘的笑颜,半晌,他才开口,“他收下了?”
崔式燕怆然一笑,点头道,“罢了罢了,都由你。他又不傻,有礼自然要收。这几日,疫情剩下的事务还有得你处理,你铁了心既往不咎,一切都等运河重修庆典上说吧。”
若辛雪夫能撑到庆典的话——
崔式燕转身出书房,抬眼望向青唐的天,举起手来,张开手掌,眯眼看去,这青唐的天,他要它在这手掌下一丝也漏不出来。
------题外话------
今天将时间交给青唐的纠葛,交给雪夫和阿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