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乔家老宅里,大乔病恹恹地躺在卧榻上,俏生生的脸儿白得发青,瘦削的小身板琉璃似的,好似一碰就会断,她合目卧着,两行泪顺着光滑如玉的面颊不住淌落。
小乔端着青瓷碗走入房中,一双杏眼肿得像桃儿,立在榻边哽咽道:“姐姐……我新煮了粥来,你好歹吃点,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肚子里的娃娃……”
大乔徐徐睁开眼,潺潺的泪珠如星辰洒落,她右手抚着小腹,左手撑起瘦削的身子,低声嗔道:“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我现下害喜得厉害,一点东西也吃不进……”
“姐姐,父亲的事,真的不怪你。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一直自责,可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又有谁能预料的了呢?你若因此怪罪了姐夫,又苛待自己,父亲……不会走的安心的。”
小乔这话,无疑戳中了大乔的心伤,她隐隐的哭声又转作嚎啕,断断续续道:“若非……我与孙郎相好……袁术便不会担心父亲带兵逃往江东……便不会让他去打曹操……”
小乔心中的悲痛分毫不少于大乔,可她竭力忍耐着,颤着声尽心劝道:“姐姐就算怨死了自己,怨死了姐夫,父亲……能活过来吗?若是不能,姐姐又何苦如此自戕。若是……若是姐姐再有个好歹,我在这世上便没有一个亲人了。”
见小乔浑身颤抖,噙泪望着自己,大乔愈发难过,揽过小乔泫然而泣:“对不起,婉儿,是我执意要回来,为父亲殓葬,才害的你同我一起被圈在此处……”
“姐姐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身为女儿,已是不孝,怎可能让父亲不得入土为安?即便姐姐不来,我肯定也要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被软禁于此,明明就差一步就能全身而退的。”
那日听闻乔蕤的棺椁已到达宛城,大乔与小乔未作请辞,便赶回来奔丧,为乔蕤殓葬。庐江太守刘勋此时率部退守宛城,他与乔蕤相交多年,同在袁术帐下,现下见他惨死,两个女儿孤苦伶仃,不由有些兔死狐悲的苍凉。为着如此,刘勋并未想为难大乔和小乔,任由她们出入,谁知就在她们姐妹动身离去之前,张勋带着残部扶袁术的棺椁,也逃回了宛城。长木修亦在其中,他不知对刘勋说了什么,便让刘勋改了主意,名义上让她们歇息几日,实际上则是将她们姐妹软禁在了乔家老宅中。
不偏不倚的,大乔竟然有了身子,少说也有月余,若是让长木修知道,一定会对孙策的孩子不利,小乔心里明镜似的,嘴上却不敢说,只有干着急的份。
老宅大门处传来一阵叩门声,小乔走出厢房,嘱咐大乔从里面上了锁,又在袖中揣好了小石子,才将大门开了一条缝。来人果然是长木修,看到小乔,他细窄如狼眸的瞳仁中渗出几丝实打实的欢愉,扬扬手中的食篮:“婉儿,我来给你们送东西吃……”
“不必了,家里还有粮”,小乔撂下这硬邦邦的一句,欲将大门合上。
长木修急忙伸出手,不顾门板将手指夹得生疼:“婉儿,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怨我,可我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你们……”
小乔用自己瘦弱的身子顶着门,拿起小木棍将长木修扒在门上的手指一根根挑开。长木修怕伤着小乔,不敢用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木门合紧,就在大门合拢这一瞬,长木修忽然喊道:“我可以放乔夫人出去……”
听了这话,小乔心头一震,合门的动作亦不由一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日孙策听得孙权来报,连夜与周瑜商计对策。袁术死后,张勋杨弘等人先后投入庐江太守刘勋麾下,加之刘勋下部,共有兵马三万余众,可堪与孙策抗衡。现下大乔小乔又在宛城中,绝不可能强攻,思来想去,孙策修书一封,命手下送与刘勋,言辞委婉谦恭,表示愿以晚辈下属之姿,奉刘勋为尊,并称自己马上要率部去攻打黄祖,为父报仇,如若刘勋欲征讨海昏,自己愿意在端掉黄祖后,率部前去驰援。
海昏位于宛城之南,曾是汉废帝刘贺的封地,十分富饶,刘勋早已有心将其收入囊中,却碍于袁术不好出手。现下袁术既死,刘勋再也没有任何顾虑,见孙策提及此地,以为他亦欲夺之,决定马上出兵。
长木修拼死力谏,劝阻刘繇一定不要轻举妄动。可刘繇并不完全相信这个什么所谓的张勋的侄儿,若他真的有那么厉害,为何辅佐袁术多时,袁术还是僭越称帝,未过多久便一命呜呼了?不过刘勋亦非毫无戒心,他命报探轮班,一日三次来报,见孙策果真率三万大军西去,征伐黄祖走到石城,才迫不及待地亲自率兵绕过彭泽,出兵海昏。
压抑多时,刘勋终于上钩,孙策即刻命他的堂兄孙贲带领人马驻守彭泽,自己则与周瑜率两万余众连夜奔袭,疾驰到了宛城之外。
转眼又到了秋日,大乔与小乔已被困在宛城中一月有余。
是日,小乔蹲在灶台前,不住向炉火中添柴。大乔本在厢房中安歇,闻到一股糊味,赶至庖厨,只见锅里的粥都已熬成了锅巴,急忙出声道:“婉儿,别发呆呀,快添些水来!”
小乔这才回过神,笨拙地举瓢浇在了锅里,只听“吱啦”一声,锅里冒出浓烟滚滚,小乔一面以袖掩口,一面推着大乔向外:“姐姐快……快出去……”
大乔并未离去,而是麻利地收拾起来,不消片刻,浓烟终于散去了,大乔扶着腰问道:“婉儿,你这几日是怎么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