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繇既已溃逃,孙策便与周瑜合兵一处,清理沙场,围剿残兵,收纳投诚者,及至傍晚时分,便肃清了曲阿城内外。孙策顺理成章入了城,接管了刘繇下部所有建制。
是夜,士兵们皆十分疲累,宴饮同乐后昏然睡去,唯有守夜士兵往来巡查,甚是谨慎。小乔独自在营房外高地处抚琴,一双素手往复来回,弹不尽无限情思。
多日未见周瑜,小乔难以抑制满心对他的思念,朝思暮想间,他的模样却分毫没有淡忘,反而愈发清晰,如刀劈斧刻般印在她的心上。今日终得相见,他风姿愈发俊逸超然,举世无双,带兵解救众人于水火,令小乔欢欣又怅惘,恍惚间手下琴弦生涩,竟弹错了几个音。
星辉暗夜下,琴音戛然而止,小乔兴味索然,起身欲走,忽见暗影处立着一个人,她不由一惊:“谁在那里?”
这一声抟风而上,仿佛惊了月中仙,一轮圆月破云而出,洒下一片清晖,周瑜立在朗月下,青衫儒裳,临风倜傥,已不见白日弯弓策马的豪杰肃杀,唯剩书生意气。
小乔不自觉地红了脸,小声轻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吱声啊?”
周瑜走上前来,笑道:“听见你弹琴,就没有打扰。”
“你是听我弹错了才来的吧。”
看到小乔小脸儿上的几丝羞恼,周瑜嘴角泛起一丝浅笑:“我只是想来问问,你的身子都好了吧?”他边问边走到小乔身侧坐下,轻轻拨弄几下琴弦。
昨日他还在她的梦里,今日却来到了她的身侧,小乔面颊微红,小声答道:“周大人和夫人都待我很好,身上的伤也都大好了。”
“那日山越匪众下山,袭扰百姓,我身为居巢令,不能不顾百姓安危,只能先策马回居巢去。姑娘的高义,周某一日未曾忘怀,只是我希望,以后莫要再为我犯险,若是你有什么好歹,周某定会抱憾终身的。”
那日纵身一跃,小乔未计后果,亦未曾想过,周瑜会为因此自责。她诚心诚意地爱慕着他,亦渴望得到他的青眼,却不愿领受他的愧疚,小乔莞尔一笑:“若是担心我,不妨为我弹一曲罢,方才那曲子,我都记不清了呢。”
曲有误,周郎顾。听到小乔这请求,周瑜愣怔一瞬,到底却未回绝,挽起袖笼,絮絮拨起了琴弦。
泠泠七弦弹尽,如闻万壑松涛,明月停晚照,清风拨乱丝发,醉眼朦胧间,小乔望着周瑜低垂的眉眼,只觉万事万物轻巧如梦。若真是大梦百年,能让时光永恒停驻在此刻,该有多好。
今日孙策率部浴血杀敌,身先士卒,身前连中数刀血肉模糊,可他还是强撑着身子,打点一切,及至深夜回到帐内,才在大乔面前松懈了下来,嚷嚷着疼得厉害。
大乔见孙策竟像个孩子似的在自己跟前撒娇,无奈又好笑,可当她为他褪去衣衫,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胸膛时,眼泪瞬间便飞了出来。
战争的残酷,若非亲眼得见,根本无法想象。大乔不忍让受伤的孙策哄自己,赶忙拭去眼泪,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
远处簌簌琴声传来,如繁花飘零落入浅眠。孙策歪头细听,笑对大乔道:“莹儿,你听,是公瑾在抚琴。”
大乔手上动作未停,笑道:“今日周公子来,以后还走吗?”
孙策十足兴奋,顾不上身上的伤,揽着大乔的纤腰道:“往后公瑾就在我帐下了,有了他,我一定能成事!不过,过些日子公瑾要回居巢,打点一下县内事宜,再把周婶和哑儿接来。”
听闻此言,大乔亦十足欢喜:“方才是婉儿在弹琴,现下换成了周公子,想来他二人应当在一处。若是周公子以后都与我们一起,朝夕相对,说不定会对婉儿……”
孙策一愣,旋即笑得直不起腰,牵动身上伤处,疼得直叫唤:“我的好夫人,你可别逗我了,就小姨子那样,说不准过些日子,他们拜把子做了兄弟也未可知啊。不过,我确实有日子未听公瑾抚琴了,先前他的结发妻离世,少了琴瑟之情。如今看来,他应是释怀了几分,我这做兄弟的也为他高兴。”
又听孙策出言挖苦小乔,大乔面色一沉,偏头过去不理会他。孙策见大乔生气,嬉笑着告饶,在她面颊上“叭”地一吻,起身披上了衣衫:“夫人别生气,我去看看那太史慈,若是回来的晚,你就先睡下吧。”
语罢,孙策一溜烟跑出了起居帐,身手矫捷,倒是分毫看不出身上有伤。大乔慢慢捡拾起药酒与干布,思绪不由飘往了百里开外的徐州。打从孙策开战,数百里辗转奔袭,便未再得到过父亲的消息,他亦同在沙场,又年迈多病,不知现下情形如何。
想到这里,大乔站起身,走向窗棂处,望着高悬于顶的圆月,唯能默默祈祷乔蕤一切安泰,他们父女三人能早日重逢。
曲阿之战,除了击退刘繇部外,最大的斩获莫过于生擒了太史慈。此时此刻,他被捆住手脚关在营房内,由蒋钦、吕蒙与周泰近身看守,生怕有分毫破绽,让这万夫莫敌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黄盖端来一盘牛肉和一壶好酒,对众人道:“少将军吩咐了,要对他好些,你们给他松松绑,让他吃点东西罢。”
吕蒙杀敌颇多,此时累得哈欠连天:“黄将军别说风凉话,咱们兄弟累成什么样子了,他晕在那里舒舒服服躺了大半日,体力正是充沛,若是吃完了肉一高兴,趁乱跑了,少将军可要把我们切了。这责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