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出城离开敦煌时,城南荒废,便和红薯徐璞在城东外一座酒摊子喝临行酒,摊子老板眼窝子浅,处事却jing明,认不得三人,只当是城里惹不起的达官显贵,都没敢胡乱给酒水喊高价,三人坐了一张角落桌子,徐凤年之所以选择此时出城,是因为红薯手边事务有条不紊,井然有序,他呆着也无事可做,再有就是洛阳只在掖庭宫生人勿近地呆了两天就悄然离开,没了这位让他不敢掉以轻心的心腹大患盘踞宫中,徐凤年也就放心许多。
徐璞兴致颇高,拿筷子敲瓷碗如石锤,轻声哼了一支北凉腔的采石歌,有荒腔走板嫌疑的小调小曲,听在耳中则格外亲切,算是给徐凤年送行。
徐璞也不是那种不谙世情的榆木疙瘩,率先起身告辞,没走多远的返城途中,看到一架马车擦肩而过,窗帘子掀起一角,车外车内一男一女相视而过,脚步不停,马车不停。
车内温婉女子咬着嘴唇,满颊清泪。
徐凤年低声问道:“是她?”
红薯笑道:“可不是,真巧。”
徐凤年摇头道:“巧什么巧,有心人安排的,当然多半不是她刻意所为。”
红薯一笑置之,其中门道,她自然也不陌生。只不过一旦说破说穿,就丁点儿余味都给弄没了。你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应如是。这叫两情相悦。你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你是坨屎,这叫一厢情愿。
青山见你多妩媚,你在山上拉坨屎,还要让青山待你如初见,这就是人心不足了。
红薯主动换了个话题,“公子怎么不多呆几天,好试着去收服徐璞。”
徐凤年摇头道:““我这辈子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收买人心,第二次出门游历,也没想着怎么去跟一百凤字营轻骑客套寒暄。而且我也受不了那些纳头便拜的老套戏码,出来混官场公门和行走江湖的,都不是傻子,运气好些,能够意气相投,那也是适合做朋友。你看我当世子殿下的时候,除了几个从小玩到大的狐朋狗友,可曾收过小弟喽啰?被人在后背捅刀子,很好玩啊。”
红薯揉了揉徐凤年眉心,柔声道:“这个得改。”
徐凤年点头道:“在用心改了。徐璞方才说徐骁是聚势造势,我得借势乘势,很有道理。”
喝过了几碗酒,徐凤年起身背好一只新紫竹书箱,说道:“别送了。”
红薯乖巧站在原地,只是怔怔远望相送。
徐凤年往锦西州境内一路北行,尚未到吴家九剑破万骑的遗址,遇上了一条横空出世的陆地大龙卷。
蔚为壮观。
徐凤年系紧书箱绳带,大笑着冲过去,记起武当山上骑牛的木剑划瀑布,秋剑破开一条缝隙,穿墙入龙卷。
陆龙卷一般而言,比不得水龙卷势大,但是其中多夹杂有风沙巨石,凶险无比。当下这条陆地龙吸土,规模奇大,徐凤年进入之后,就有大把的苦头吃了,几乎等于是绵绵不断承受目盲女琴师的胡笳拍,不过徐凤年早有心理准备,抽出秋剑,一边出剑迅猛,以剑气开蜀击碎大石,一边筑起大黄庭的海市蜃楼,踩踏而上,如登高楼,如攀五岳,昏天暗地,闭目凝神,出剑复出剑,拔高再拔高,不知身临离地几百丈。
骤然风停,徐凤年一冲而出,身形高出云海,如入天庭。
全身上下沐浴在金黄seri光中,好像一尊金身佛陀。
可惜世人不得见此时此景。
徐凤年身处九天之上,眼见壮阔无边的黄金云海,哈哈大笑:“我有一剑叫扶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