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青相信以徐凤年的实力破去一道天雷不难,但绝对不相信徐凤年可以代人受罚,这便如朝堂上,北莽女帝震怒之下要一人死,任你是拓拔菩萨武功盖世,军功显赫,也阻挡不了皇帝的决定,这无关修为高低,天道循环自有规矩。但是眼前景象由不得黄青不信,这实在是超出了北莽剑气近的想象极限。铜人师祖祭出宝相庄严的数百丈天王法身后,法相巍峨,俯瞰众生,头颅与黑云齐平,本体则走到黄青附近,胸口那一刀穿透身躯,可没有丝毫鲜血流淌,这位隐藏极深的谪仙人平静解释道:“此子预料到徐龙象肯定会有破境之日,早有伏笔铺垫,只是不知以何种秘术将徐龙象气数转嫁过渡给自身,这等手法逆行倒施,只会惹来更多天道责罚。”
黄青灵犀一动,感叹道:“多半是那具重见天日的符将红甲作祟,否则以徐龙象生而金刚的体魄,如果多添一身符甲来增加战力,与画蛇添足无异,原先我以为是道教祖庭龙虎山的厌胜神通,用以压制徐龙象的境界提升,现在看来仍是小觑了徐凤年的心机,黄青早先偶然听闻武当山吕祖有杯盏倒海之术,不出意外,那符甲即是杯,为的是搬运徐龙象气数。”
气势暴涨的铜人师祖略作思索,点了点头,“**不离十。”
这位师祖万般算计都没有算到那年轻人一出手便是左手刀,直接将自己撞到这处战场,这一刀毫不拖泥带水,又掺杂有类似百年前某无名道人镇封魔头刘松涛的玄通,哪怕是铜人师祖也只能一退再退,无力反抗,如果不是徐凤年志不在杀人而选择主动拔刀,那么他真可能连天王法相也请不出来,就此陨落。在铜人师祖视线中,那徐龙象终于怒而跻身天象境界,恶蛟之气萦绕全身,当下黄青恐怕完全不是对手了,自己的法相也未必可以降伏。
铜人师祖淡然道:“黄青,你且退下。天劫将降,没有必要在此被拖拽着玉石俱焚。”
黄青苦涩道:“师祖,黄青这一退,愧对手中剑,便终生无望登但要腾出手来让他黄青吃不了兜着走是绰绰有余。
黄青低头望向名剑定风波,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浮现一抹决然笑意,抬头望向前方,握紧长剑反而向前踏出一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说不定今日便是黄青踏入剑仙境界的契机。”
铜人师祖轻声道:“直觉告诉我今日事情会一波三折。你不退也好,替我盯着那兄弟二人,我要为头顶那一缸熔炉添些沸水,彻底断去徐龙象的一线生机。”
随着黄青身畔铜人师祖的缓缓抬手,顶天立地的天王法相也抬起那双手臂,双掌猛然间合十,炸出一轮一轮的金色涟漪,余音袅袅。
似有一物在掌心生出。
黄青竖剑在身前,开始蓄势。
远方又有一幕异象横生,徐凤年按在徐龙象头顶的那只手臂,红丝拂动,如千百纤细赤蛇齐齐吐信,疯狂汲取徐龙象的那七八条黑蛟气焰。
那些红丝曾是人猫韩貂寺以指玄杀天象的压箱底绝学。
如今被徐凤年用来“窃取”弟弟的天象境界。
天雷如巨石滚走于似黑色丝帛的云层,声势更壮。
雷声轰鸣,紫电交织,空中云上犹如有无数天庭仙人在大声怒斥。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那此刻九天之上的仙人震怒,又当如何?
徐凤年收回手,轻轻一推无法动弹的徐龙象,将弟弟黄蛮儿推出去数里地外。
徐凤年望向天空,那一条条紫雷游走于云层,如一尾尾蛟龙穿海。
徐凤年手握北凉刀,抬头看着天空,没来由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徐骁,你说那幅场景,像不像是一袭龙袍蟒服?”
黄青破天荒对一人生出敬畏,传言王仙芝曾经拥有举世皆敌的胸襟,其宗师气度远超武评其余九人。
而此时此刻的徐凤年,独力面对天劫,也一样有了隐若敌国的气概。
黄青闭上眼睛,自握剑练剑起的一生,记忆画面如走马观花。
这位剑气近在“规矩”一剑无功而返后,心境受损,几乎等于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但是在目睹徐凤年按刀而立后,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借机触摸到了陆地神仙的门槛,摇摇欲坠的境界竟是因祸得福,稳步攀升。
黄青睁开眼睛,神情肃穆,“只等我黄青以观雷落而成新剑,稍后就以新悟得的剑仙一剑,敬你北凉王。”
闪电雷鸣,天空如同炸开一个窟窿。
第二条紫雷轰然坠落!
不是直直降临砸在徐凤年头顶,而是在这名年轻北凉王身前几十仗外落地,然后转弯激射而至。
其势如万人铁骑的冲锋。
徐凤年双膝微蹲,右手双指并拢,左手刀尖直指紫色天雷。
徐凤年沉声道:“断江。”
紫雷如滔天洪水迎面撞来,徐凤年一刀断开。
紫色大潮一开为二,在徐凤年左右两侧一冲而过,很快消散天地间。
天上似有仙人怒斥出声响彻云霄:“一介凡夫俗子,安敢忤逆天道?!”
然后第三道更为粗壮的滚雷急急降临人间。
徐凤年将凉刀插入身侧大地,起一势。
一脚踏出,双手抬起,画半圆。
起手撼昆仑!
一掌硬生生托起紫雷。
天与云与紫雷一同踏下,地更是踏下,徐凤年站在深陷十数丈的坑底。在黄青眼中,只见那道紫雷绚烂炸碎,在大地之上如一水缸破裂后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