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同气连枝的完整防线,支离破碎。
北莽兵力依旧占优,可是凉莽双方的士气,天壤之别!
李陌藩举目眺望那相隔一座北莽步军方阵的寇江淮部骑军,那才是货真价实的龙象军主力。
这位武将扯了扯嘴角,举起凉刀,轻轻一旋。
他身后一万多龙象轻骑根本就不理睬那座步军大阵,在步阵边缘画弧绕行,轻松南下。
李陌藩听到一个嗓音后,突然错愕转头。
在正面撞阵后还剩下八千流民青壮的身后骑军,有一骑竟是笔直撞向北莽步军方阵,长枪向前,怒吼道:“流州铁骑!愿死者!随我死!”
脸色冷漠的李陌藩放缓马速,始终转头北望。
那个家伙疯了不成?
今日战事首尾,都出于寇江淮的缜密部署,本来到目前为此,一切都在寇江淮的算计之中,可那位流州将军可从没有让流民青壮主动赴死一说!
要知道这种擅做主张画蛇添足的大胆行径,战后军功全无不说,按照北凉军律,轻则降低品秩,重则斩首示众!
在李陌藩视野中,只见那一骑在即将撞上北莽步军拒马枪之际,猛地勒紧马缰,那匹出自纤离牧场的甲等战马,骤然高高跃起!
越过前两排向前倾斜的拒马长矛,连人带马一撞而入!
重重坠落的战马铁蹄,当场踩踏死一名北莽步卒。
不堪重负的战马双膝折断,那名流州骑卒手中铁骑凶狠递出,竟是一枪接连捅穿三名步卒的胸口!
落地后的流州骑卒双手握枪,向前狂奔。
在他身后,那一条骑军锋线,面对正前方那座寒光闪烁的北莽拒马阵,人马皆无丝毫退缩,就那么笔直撞去!
那一匹匹北凉战马就那么被尖锐长枪捅死。
骑军面对严阵以待的步军方阵,想要正面开阵,前排先锋骑军必死,这是板上钉钉的结局,只有这样,才能一点点打破步军阵型。
除了用骑卒和战马的性命去填,没有任何捷径可言。
八千流州骑,撞阵!
到最后,竟是无一人跟随龙象军绕阵南归。
北莽步军拒马步阵第一排,许多长矛之上,流州人马皆挂尸而亡!
一些长矛更是挂有两具尸体。
步阵在这种源源不断的撞击之下,不得不向后退缩。
战马冲锋之下的那股巨大惯性,许多拒马枪都被崩断,哪怕许多流州骑卒被步弓重弩射死在阵前,可是很多战马凭借惯性,依旧是蛮横地撞入阵中,开始有北莽步卒被直接撞死在阵中。
这座北莽步军方阵哪里见识过这般不计伤亡的骑军冲锋。
原本还算密集稳固的大阵终于濒临溃散。
如果这座步阵是中原版图上,那种天生就是为了克制草原骑军的重甲步卒,是那种铠甲与战术皆达到登峰造极的重步阵,那么在叠阵前提下,拒马长矛与多排立盾叠加防御厚度,辅以弓弩交替轮换,那么即便这支流州骑军以悍不畏死的姿态打乱前方阵线,可仅凭不断倒地毙命的战马尸体本身,就足够形成新的一道天然防线,与此同时,整座大阵有序后移数十步,同样不惜以性命换取缓冲时间和战略地带,那么即便大阵短时间内无法布防到最开始的牢固程度,但对于后续冲锋骑军的持续杀伤力,依旧可谓惊人。
只可惜,这里不是密云山口一役,北莽步军主将也不是将拒马战术运用到出神入化境界的谢西陲。
此时此地,前方拒马枪阵破碎不堪后,加上那名最先撞入阵中的流州骑卒拼死搅乱,后边的北莽弓弩步卒就彻底茫然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更致命的还在这座血肉模糊的战场之外。
李陌藩麾下的龙象骑军没有转头帮忙流州骑军,而是径直南下,冲向试图支援步阵的完颜银江部骑军。
而寇江淮和徐龙象亲自领军的龙象骑主力,则毫不犹豫地向北疾驰,向步阵后方撞去。
李陌藩不再转头望向那座尸体累积的战场。
那名年轻流州骑将,他并不陌生,名叫乞伏陇关,好像是年轻藩王亲自从北莽带入北凉的幸运儿,一开始在龙象军担任过伍长,后来去了茯苓军镇升任都尉,第一场凉莽战事里的牙齿坡一役,正是这名都尉打乱了凉莽双方皆想诱敌深入然后一举歼敌的精心部署,让北凉都护褚禄山和当时的南院大王董卓事后都哭笑不得,所以年轻人一下子名动凉州关外,战事结束后,因为龙象军在流州战场上伤亡极重,同时寇江淮作为名义上的流州将军,也需要一支自己的嫡系兵马,乞伏陇关就被从茯苓军镇抽调到流州,成为寇江淮麾下的三名骑军校尉之一。
李陌藩忍不住心想,这个年轻人的确是个刺头人物。
他甚至打算,这小子如果能够侥幸活下来,多半是甭想当官了,要不然到时候自己厚着脸皮去跟年轻藩王求个情,好歹把这小子的命保住,再悄悄丢到自己手底下当个亲军统领?
在龙象军主力的驰援之下,本就摇摇欲坠的北莽步阵从最早的足足将近两万人,十不存一!
步军一旦被骑军破阵,便是如此。
可是八千流州骑军也仅剩三千骑而已。
那名浑身浴血的年轻骑将乞伏陇关,
是被杀神一般的徐龙象从尸体堆里弯腰抓起,两人共乘一骑南返。
伤亡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