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艺高人胆大,弃战船而不用,每次只押运三艘商船来岛。一艘满载兵丁,一艘载着大夫、药材、布匹、茶叶等,还有一艘装满蔬菜和粮食,偶尔捎带几坛美酒。
和往常一样,大船在日上两竿时靠近海岛。
不等高亢嘹亮的铜角军号吹响,早有人远远望见了,大呼小叫。里长燃起狼烟,击鼓鸣锣。等到大船靠岸,岛上的人全跑去了海滩。泊船的海湾前有好大一片沙滩,五百多人按村落、家庭排列整齐,一目了然。
兵丁们照例先抬出一箱箱熏制肉食、茶叶、布匹等,妇女们惊喜地发现还有丝绸、胭脂、针线,好一阵窃窃低语。
里长上前,向飞龙将军介绍三个月内发生情况,不外乎某某病故,某某斗殴,某某偷窃……若殴伤人命逃入山里不来的,待这里事情忙过后,兵丁们立刻搜山擒来,就地正法。
三十顶帐篷排列成好一长溜,每顶前面站立一名军士,里面两名大夫坐诊。
军中文书在石滩上摆开一张桌子,高声念名字,人们依次进入帐篷诊治,出来后再按照人头领取物品。若有人病故或失踪,多出的份额就奖励给表现良好之人。
云飞按剑而立,海风掀起猩红的大氅,猎猎招展。
他剑眉星目,面孔如瓷一般白晰细腻,隐隐透出光泽。一身细密的银甲,荷叶盔上一点朱缨,护心镜亮如秋水。远看似一尊纯银打造的武士,又好像神将离开了天庭。
女孩子们不顾矜持,发出尖叫。
男人们沉默不语,却也长长嘘一口气。总算盼到粮食了,说明朝廷还没有把大家忘记。
变乱是人群聚拢,正准备依序诊治时发生的。
四王爷因为“谋反”获罪,锦衣玉食的身子怎捱得住荒岛饥寒,没几年就病故。四王子长大,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仗着父亲余威,联络了一些旧部,又撺掇起一批不甘心终老荒岛的青年,聚起六、七十人,思谋夺取海船,逃出囚岛。
云飞每次上岛,所带兵丁只四十几。再加上船里的,撑死超不过八十人。四王子的计划是,在众兵丁忙于抬运物品时制造骚乱,云飞只得分兵维持秩序。众人分作两路,一批人快速解决岸上兵丁,另一批人直扑守在海船跳板前的士兵。
速度是关键,不能让海船觉察后有起锚扬帆的时间,否则功亏一篑。
岛上这些人中,有运筹帷幄的谋士,有身经百战的勇士,更有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狭路相逢勇者胜,四王子很放心。即使老天不佑,总算轰轰烈烈搏杀了一场,也要比在岛上慢慢耗死强。
只不过,武器令人头痛。岛上拢共才几把短剑,正规上阵的兵刃是一件也无。
四王子收集了一些犁头铁锹,叫铁匠打造几十柄尖利矛头,插在坚韧的竹杆上。这些矛就藏在沙滩乱石底,专等海船到来。
船上的货物一箱箱往下抬,一顶顶帐篷还没有支起来,云飞正聆听里长报告,人群突然喧哗骚乱。
云飞扬眉扫了扫,冷笑一声,挥手发出几道指令。自己却不紧不慢地走向一个高台,鸟瞰全场。
听到号令,一组十人队的兵丁飞快插入人群。
四王子看见他们跑进伏击圈,狠狠一跺脚一击掌,总攻开始了。
二十几条汉子顿时把十个士兵围在核心,剩余四十多人则呐喊着,潮水般涌向泊在岸边的两艘海船。
“锵啷”之声不绝于耳,二十几个正卖力抗东西的兵丁立刻原地列阵,抽刀出鞘,杀气冲霄地挡在货船前,连跳板也不抽掉。
十几个支帐篷的兵丁把手中物事一丢,非常奇怪地不去保护海船,也不去人群中厮杀帮忙,而是迅速在外围散开,切断了沙滩众人的退路。
均面孔冷肃,擎刀在手,严密监视。
第一艘兵船上面顷刻立起十余士兵,张弓搭箭。更有十几个冲下海船,长枪在手,严阵以待。
第三艘满载粮食的大船不为所动,依然缓缓靠近第二艘货船。士兵们若无其事地抛锚固定,搭上跳板,绑紧缆绳连接两船。
见云飞如此托大,四王子大喜过望。
诸事遂矣,上上大吉!
云飞所立的高台,其实是海边一块巨石,高约一丈多。两条灰影平地拔起,一左一右斜向上刺出。
这两个飞鹰门弟子以轻功见长,一出手便是凌厉的“鹰击长空”。虽然用短剑代替了“破甲锥”,威力却不减。
云飞防了左便防不了右,要闪避就只能跳下。
而在台下,曾经赫赫威名的“军中力士”朱亥正手提一柄大石锤等着。
岛上没有铁锤,这石锤的威力一样不可小觑。况且云飞身在半空,无从借力闪躲。一锤横扫,只怕要骨断筋折。
就算侥幸躲过了锤击,又赶上两名飞鹰弟子的身法、速度、剑招发挥到极致,凌空击下,施展出最为毒辣的“鹰蛇生死搏”,不死不休。
擒下云飞,是四王子计划之中最重要的一环,他深明“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
江湖搏杀凶险狡诈,不同于百万军中陷阵冲杀,仅仅凭气血之勇、武力之威就可以横扫一大片。面对一环扣一环的狠辣算计,无双猛将也要脱一层皮。
然而……
电光一闪,亮得人头晕目眩;只听到两声凄厉惨叫,洒下了漫天血雨。
两只“飞鹰”断成四截,从半空“吧唧”掉下。
龙飞慢慢还剑入鞘,没有人看清楚他如何出手。斩杀速度实在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