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老道士越众而出,对焦急的里正说道:
“少侠乃天降神人,小道吃他看一眼后,神智竟然恢复了一线清明,记起几个小法术。虽然杀不得人,也聊胜于无。就由小道前往,里正带领妇孺避入山中……”
唉,去你一个人顶什么用,罢了!
里正一声叹息,跺了跺脚,人老却不糊涂。
他担心楚凡和乌代两败俱伤,匪徒趁势围攻。到时候就算乌代死了,楚凡也未必能够幸免,只怕又出现第二个山大王。
连咳数声后,里正颤巍巍张开双臂挡住了群情汹汹的众人,指点几十条壮汉,命令道:“你们,回村子操家伙。”又一指几十个妇人,“你们,快些带老人小孩躲进山里……剩下的随小老儿……”
“女儿呀,要死大家一起死,黄泉路上好团聚!”
突然爆发出震天般嚎哭,林四娘披头散发朝前冲,几个健妇抱腰拽手也拉不住。
“俺们也去……要死一起死!”
这一回,却是几个家里跑掉了青年的在乱哄哄叫喊。
“对,要死一起死!”
所有人不约而同发出了怒吼。
在荒岛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今日不是玉碎,便是瓦全!
瞧着激动喧腾的人群,里正脸色苍白,继而老人斑焕发出红光,手指弹琵琶一样乱点,嘶哑嗓子喊道:
“好,好,好,那就一起去!你,你,还有你们……统统给老子回去,快点操家伙赶来!”
老人说完,挺腰跺脚,仿佛年轻了许多岁,转过身高昂花白的头颅,率先前行。
数百人的怒吼浩荡澎湃,如火山爆发。
匪徒虽然听不太真切,却都打了一个寒颤,忐忑不安地望望海湾,又低头瞅沙滩。
距离一里多,年轻人脚程快,饮一杯热茶的工夫就小跑到了。
“直娘贼,活得不耐烦了?快点给老子滚开!”
赵六向空中虚劈了几刀,带领四名匪徒踏上前,侧旁六人也抓紧棒子靠拢。他们是乌代的亲信,特意留守这边防止众人生变。
玉海花气喘吁吁,香汗淋漓。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似乎要裂帛而出。距离三丈远,她慢慢停下来,目光越过一干匪徒望向沙丘,饱含忧色。
地面突然震颤。
赵六不由得回头看,只见高耸的沙丘垮塌了。
玉海花、玉玲珑惊叫着,与几名青年一起往前冲。
赵六急忙举刀乱晃,厉声喝道:“退不退?再不退,老子就开杀戒了!”
同样是囚犯,匪徒们一瞧这帮细皮嫩肉的贵胄之后就来气。现在没有了朝廷压制,心中那股邪火泼喇喇蹿起来。
玉海花冷静停步,伸出双臂挡住妹妹和众青年。
他们对峙之际,一大堆人从海湾处疾步走来。两个老头子顶在最前面,花白胡子被风吹得猎猎飘飞。
这批人同青年会合,足有一百五六十个,无语怒视前方。
赵六端刀的手臂微微颤抖,身后提刀执棍的匪徒也口唇发干,面孔苍白。
从来只有狼吃羊,何曾见过沉默的羊群对峙群狼?
肖平望向那边不作声,心道,奶奶的,打呀,死光才好!
他的亲信聚集坡下,海边的是乌代嫡系。孟广被楚凡打残了,这次只派几个人守在坡顶。
震颤停止,沙滩重新恢复平静。
在两帮人沉默对峙中,老道士用右手食中二指夹紧残破的青铜引魂铃,慢慢向众匪逼近。
他闭着眼睛,斜举铜铃摇晃。脚下一跬一步,如蛇行,似鹤舞。口中若低吟,又似叹息。姿势很滑稽,神情却分外庄严。
昏沉慵懒的气息随着禹步低吟,从铜铃上一圈圈扩散开来,众匪的瞳孔渐渐涣散。
叮铃,叮铃……
赵六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手臂越来越沉重,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沉重……
扑通,一名匪徒倒下了。
赵六一咬舌尖清醒,抬脚踹翻了老道。
众人惊叫着涌向前,赵六喝道:“驱散他们!”
手下闻言立即挥动大棒,凶狠上前扑打,场面一片混乱。
岛民虽然人多,基本上是老幼妇孺。吃十几条壮汉排头大棍打下,顿时头破血流,如割麦子一般纷纷倒地。但是他们用头撞,用牙咬,前仆后继,硬是不后退。
看来,不杀几个人不行了!
赵六狞笑着磕飞了一块石头,钢刀斜举,带领四个匪徒杀气腾腾踏进混乱人群。以前同岛民争斗,只要亮刀见血,就没有不畏缩求饶。像玉树那样死磕的傻子,毕竟不多。
这时,雄浑声音从远处传来。铿锵高亢,如金铁互击,穿云裂空。
人群停止打斗,分开成了两堆,呆呆眺望。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七八十个青壮年手提棍棒、火钳、铁钎、锄头、柴刀等简陋兵器,从海湾拐出,在陈书生带领下排列成方阵,大踏步向前。尘灰腾起,被海风呼啦啦一卷,如神兵天将腾云驾雾。
众匪面色铁青,腿肚子发抖。
妇人坐在地上不起,抹眼泪嚎啕痛哭。沉默老者搀扶起更老的,吐唾沫按住流血的伤口……
风紧,扯呼!
赵六狼狈地带领众匪弃阵逃离,一边跑一边恶狠狠心道,直娘贼,等老大出来,再杀你们一个片甲不留!
正在此刻,地底发出轰隆闷响,地面如波浪一般剧烈颤抖,匪徒与岛民人仰马翻。
众人战战兢兢爬起,只见沙滩喷出一根合抱古木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