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挤满人,有附近邻居等,还有三位“赤脚医生”,一个个面露惊惶之色。原来玉海花又晕过去了,气息微弱。
“……需配以雄黄、白矾,细细研磨……”
“未必,老夫方才捣碎了鬼叶草、半枝莲冷敷,独缺苦参……铁线蛇之毒虽然没有过山风、金环银环蛇剧烈,但极难驱除,越积越猛,势如山崩。云飞将军半个月前巡岛,留下的几贴药只能对付土皮蛇,竹叶青。唉,玉笥岛上,还没有能够从铁线蛇嘴里逃生的……”
一位敦实的中年人把脑袋摇来晃去如同拨浪鼓,赫然正是“屠夫”大夫。
他忽左忽右望着两位老者口沫横飞,自己则袖手缩身不作声。心道,玉海花再也不是当初放逐的囚犯女,比王妃娘娘还金贵。一个治不好,保不准人头落地。先让你们两个老货吵嚷争执,老子犯不上去蜂针刀口抢功劳。
瘦竹竿似的老者叹了一口气,又道:
“外敷内服,全不济事。蛇毒即将漫过肩膀,一旦攻心,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当时被咬了后,倘若一刀砍下手掌,方能保住无事……何况她们一路颠簸跑回,毒性散发得越发快了……”
“你敢……”
听到要砍下姐姐的手,玉玲珑急眼了,一掀厢房门帘露出半个身子斥骂。那两位老者一惊,吓得齐齐住口。
这时候,楚凡踏上了台阶,出现在堂屋门口。
“啊,少侠!”
“楚公子来了……”
一屋子人乱哄哄起身作揖。
那些差一点跪拜的,猛地醒起了匪徒叮嘱,只好把弯曲一半的腿儿又斯斯艾艾挺直。
堂屋不甚宽敞,十几个人却全挤在了左边,坐的坐,站的站,蹲的蹲。
右手靠近后门处是一间偏房,原来住着玉树,现在摆放杂物。虽然偏房的门关闭,门板缝隙之间却冷风飕飕,岛民们都忌讳地尽量避远。
左手靠近大门口是一间厢房,墙角处斜立一根粗大顶门杠,门框上挂着碎花青布帘子。
楚凡冷冷一扫屋里人,没心思打招呼,扭头招来了匪徒甲乙。
有人偷偷向外瞄,只见篱笆墙外密密麻麻站了一排壮汉,赫然全是恶虎寨的凶徒,心道苦也。
两位老者还没有反应过来,“屠夫”大夫却倒吸一口凉气,悄悄朝人群中又挪了两步。心道,果不其然,今天凶多吉少。
“你们两个守在帘子外,不许任何人进去,也不许这间屋子里的人离开。”
“是!”
匪徒甲踏步上前站在了里屋门前,匪徒乙依旧立在台阶上。均挺胸凸肚,齐齐把腰刀拔出半截,凶狠扫视。
一屋人战战兢兢,面如土色,心里叫苦不迭。瞧这般情形,要是玉海花好转不了,我等只怕统统陪葬!
更有那些既非邻居也不是大夫,眼巴巴老远跑过来献殷勤的,连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楚凡一掀帘子进里屋,便嗅到了淡淡脂粉香和一股浓烈刺鼻的草药味。
迎面一张小木床,上面用几根竹竿支棱,细木条捆扎成架子挂蚊帐,恐怕踹一脚就会散架。左手边的窗户大开,正对着院子。却没有窗棂,由两块木板合成,如同一个壁橱门。原来海岛常刮狂风,如果用纸糊窗户,早被吹出千百个小洞。
窗户前是一张简陋梳妆台,四根柱子支起一块窄长的木板,刨抹极为平整,露出清晰纹理。上面立着一面小铜镜,摆放几盒胭脂水粉,搁着一个锦缎面子绣了一半的鸳鸯荷包,均收拾得整整齐齐。
唯有右上角拢起十数颗玲珑剔透的小石头子,白如雪,红似火,斑斓似霞光万道,给幽暗的屋子增添了一抹亮色。
右手边大床上,简陋的蓝花布蚊帐低垂。一只衣袖卷起的肿胀小臂露在外面,手肘和手腕处均被布条扎牢。皮肤紧绷发亮,仿佛触碰一下就会绽开。
林四娘憔悴坐床边,两只手将女儿手臂搁大腿上扶稳。一位中年妇女跪于踏几上,正用瓷片在玉海花的手掌心刮着,下面用一个盘子承接。另一名妇女则弯腰立于床边,用手使劲把玉海花的小臂从上往下捋。
地面杂乱无章,摆放一盆清水一盆血水。另一个托盘的中心堆着些细碎草叶与浆糊状药材混合物,旁边搁一把锋利剪刀,几条干净布带。
玉玲珑呆呆站立,惶急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好。见到楚凡进来,立刻欣喜道:“姐夫一定有办法的……”
在小妮子眼里,姐夫是无所不能的。
楚凡远远望去,只见玉海花的纤纤玉掌肿得像一个大馒头。两个隐约黑点中,黑色甜腥的血水在挤压之下正一滴一滴渗透出来。
几个妇人局促地出声招呼,楚凡摆手止住,走过去附身查看。果然见到玉海花小臂的皮肤内,一条淡淡黑线延伸入肘。
听外面老者口气,蛇毒已漫延过肩膀。一旦侵入心脏,将随同血液泵往全身,确实大罗金仙也难救。
鲁家堡被虎跳河、潇水夹峙,乃潮湿之地,历来不缺蛇蝎。
身为阿凡时,没少抓蛇吃,也没少被蛇咬。
对于化解蛇毒,楚凡略知一二。
被咬之后,要迅速扎紧流向心脏的血管,清洗灼烧吮吸伤口,最后才轮到服药。
眼下看来,岛上的救护中规中矩,关键几步都做了。只是不懂以灼烧破坏蛇毒活性,也不敢进行吮吸。
其实,只要没有口腔溃疡,吸毒是不打紧的。另外,紧扎血管固然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