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波涛金鳞一般跳跃。
四艘海船出现在天际,三大一小。
玉笥岛上的众人一个个像鼹鼠似的探出身子,慢慢聚集成堆,傻呆呆地望着。
朝廷提前巡岛了?
大部分人脸上露出释然表情,松了一口气。他们承受了恶虎寨送出的鱼肉,倒不是完全心向朝廷。但这件事总得有个结局吧,悬在心里不上不下,特别难受。
少数人看了看林四娘家方向,鼻孔冷哼。
不过,这一次情况很诡异,海船并没有吹响军号。里长老眼昏花,看不清,便多留了个心眼。没有安排人去点狼烟,击鼓鸣锣。
众匪面孔煞白,瑟瑟发抖。
过了一阵子,眼尖的发现海船前方十丈外,赫然有一条人影踏波而行。等再靠近一些,孟广、赵六带领匪徒一路吆喝,跑到沙滩上整齐排列。
众人揉了揉眼珠子,愕然发现海上可不是林四娘家的女婿楚凡吗?只是这一回没有唱“浪里个浪了”。
啊呀……
一声惊喜的尖叫传出,众人连忙侧目,望见林四娘家的女子掩面疾走。原来玉海花猛地醒起自己蓬头垢面,还没刷牙洗脸梳妆呢,可怎生见人?
啊……
又一声短促惊呼,一条窈窕身影掩口遮面从人群中挤出,慌慌张张往回跑,却是龙丘家的二妮子水南。
切……
众人鄙夷地撇了撇嘴。
人家玉海花是望见了情郎高兴,你这丫头八竿子打不着也瞎叫唤,慌慌张张跟有一只鬼在背后追似的。
大姑娘、小媳妇开始寻找形形色色理由开溜,男人们则面面相觑,不肯就此散了。
“杀神”消失一天一夜后出现,又拖来四条船,颇令人摸不着头脑。咱们别靠太近,有好处落不了。有危险撒丫子就跑,日后朝廷责问也落不下什么把柄。
楚凡冷口冷面上了沙滩,吩咐孟广赵六安排人守住海船。
其实船儿不需要守护,大白鲨就在附近游弋,但船上的物资怕被哄抢了。
他快步进了山口,径直朝玉海花家走去。皱眉抿唇白中泛青的脸色,瞧在大气都不敢出的众人眼中,端的是杀气腾腾,生人勿近!
林四娘在家呵护着痴痴呆呆的玉玲珑,方从堂屋里探出半个身子嚷嚷,却被玉海花坚决顶了回去。
女子神情平静,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款款步入院中,惊跌了一地的眼珠子。
这才多大一点工夫,她就净面敷粉点唇,换上崭新的衣服和鞋袜,把头发梳理齐整,好像盛装游春的丽人。
龙丘水南躲在自家菜园子角落的一颗歪脖子树下,弯腰扒开篱笆缝隙往下方瞅。紧绷着的浑圆臀部高高撅起,把裙子撑开好似一把大花伞。
她听到了父母在前院的细碎低语,看到三五成群的岛民或站路旁或立院中,偶尔交谈也压低了声音,紧张注视着玉海花家方向。恶虎寨匪徒挺胸凸肚,在道路旁排列成了一条线。中心位置,楚凡隔着篱笆墙同玉海花说话。
她见到少年郎突然笑颜逐开,手舞足蹈,心里瞬间酸楚苦涩,泪水不争气地流下,急忙蹲下去用手掌捂住嘴巴。
楚凡如天神临凡一般初上岛时,大姑娘小媳妇们毫不掩饰爱慕,家里人并不斥责,反觉得倍有荣光。后来他迟迟没有拯救大伙的举动,朝廷巡岛的日子又逼近,这股热潮便悄悄冷了。
待王虎同玉玲珑疯狂,众人对他的拥戴逆转成畏惧,再也没有哪位姑娘敢表露爱意,只除了玉海花同龙丘水南。
玉海花的情况好理解,毕竟人家有宿缘。可龙丘家二妮子也这般疯魔,大伙毫不掩饰轻蔑。
况且龙丘水南又是一个高傲性子,毫不理会飞短流长,偌大年龄也不肯出嫁,满岛的青年竟没一个瞧得起。愈发引起岛民愤怒,凭什么如此!
她距离远,听不清楚凡和玉海花说些什么,否则便不会那么难受。
隔得近的岛民竖起耳朵,虽然惘然不懂,却断断续续听气。
……
“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少年人的声音非常焦躁,丝毫不含柔情蜜意。
女子闻言低垂了头,笋尖儿一般的绣鞋无意识碾动,默默无语。
“你是不是早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说话呀,你倒是说话呀!”
少年声调拔高,语气越来越严厉。
女子的眼泪几乎涌出,仰面哽咽道:
“我……我醒了又怎样?反正不想回去了……”
这一回,轮到少年目瞪口呆,数息之后突然爆发出震天一般惊喜叫声,在原地连翻了好几个筋斗。
“啊……哦呵……你记起来了?你醒了,原来真的醒了……是不是治好毒蛇咬伤醒来的?从那以后,你的眼神清澈了许多……”
女子呆呆地看着他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伸出手背拭去眼角泪珠,“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嗔道:“傻帽!”
“我不是要你呆在云梦保护柳若菲吗,怎么到了这里?”
“她不要我保护,反而要我保护你,可又不准我靠近你。我顺着你行走的路线,一路追到了番州。那一晚南海派发出紧急号箭,整个番州的武者修士全往海边赶,稀里糊涂被抓。肖尧克就是你吧,他们反复追问这个名字。”
嗯,是的。
楚凡点点头,知道长老江松子陨落,南星差点遇害,南海派震怒之下,宁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
王虎、端木、孙休被凭空冒出的“肖尧克”牵连上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