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猛升任大捕头,今日算履新,忙到快正午才回,把午餐早食作一顿吃了。
午后,他与楚凡两个人去云升车马行借了一匹马。
其实楚凡身为白役,石猛帮他调用县衙捕房的马匹也没有关系。但眼下典史阎威像一只乌眼鸡似的盯着,实在没必要占这点小便宜,惹一身骚。
楚凡赶回临水郡山阴县,需要一匹好马代步,两人准备去南区乡下的云溪马场挑选。
地图什么的属于战略物资,一般人无缘得见,阳武县里的几幅又太简单粗糙。楚凡根据大家的讲述,在脑海里拼凑出一副大概地形地貌图。
苍伯当初说,从鲁家堡往南八百里将抵达苍南郡,过苍南郡就抵达与姬国接壤的边关重镇遥平,其实有误。准确地讲,应该是出鲁家堡后往东南走,距离也没有八百里。
楚凡带着小丫头翻山越岭笔直朝南闯,结果来到了青云郡。
青云郡往西北方向六百里,将是李素的家乡——云梦国。
云溪马场位于阳武县南区偏东的方向。
在那里备好马匹,不返回县城而是折往东北,穿过荒无人烟的二十年前战场,将抵达苍南郡与临水郡之间为战争修建的直道。快马加鞭,明天上午就能赶到山阴县。
阳武县南区的乡镇分外残破,萧条。
出城十几里还能看到一个个村落,道路两旁是收割后的稻田。稻茬整整齐齐,笔直挺立,仿佛接受检阅的矮小士兵。
高粱、玉米成熟了,清香四溢。
有时候还能见到一垅垅棉花,卵形的棉果绽放,露出棉絮,白得像小小一团云。
妇人们挟着簸箕,正忙碌采摘。
虽然秋高气爽,极少下雨。可万一不凑巧赶上一场大雨,棉果打湿了极容易发霉,晒都没法晒干。就只能徒呼奈何,自认倒霉了。
棉花要不纺布,要不做成棉袄棉被的内芯。棉布的价格低廉,只有下里巴人穿。而穷人们一穿就好久好久,甚至父传子,子传孙,消耗不大。
因此棉花不可缺少,却种植不多。
其实楚凡最喜欢粗糙的棉布麻布,不喜欢光鲜的绫罗绸缎。那玩意滑腻腻的,好看是好看,贴着身子并不舒服。
两人骑马并行,出城二十里后,便极少见到行人与农人了。
路上,楚凡告诉石猛,牛丁死了。
石猛一惊,张了张嘴却无声。任何问题,原则上只要楚凡不说,他就不问。
楚凡继续道,不是我杀的,也不知道是谁杀的,可能不是人杀的……
听了这句话,石猛回答:
“这件事,我准备呆会儿再告诉你的。昨天晚上打更的见到判官爷在义山附近出没,上午就有一个泼皮来报官,说牛丁死了。张彪心急火燎赶去勘查,我也去看了看。房屋门窗大开,院子的地面干硬,见不到什么足迹。
“那牛丁全身上下,除了脸被你抽出两记鞭痕,胸口两肋残留张彪拳脚留下的乌青,并无其它伤痕,笑得非常诡异。仵作用银针探喉,没有探出毒。大家沸沸扬扬,说他坏事做绝,魂魄被判官老爷收走了。还有人猜测,是不是挨了你同张彪两顿暴打,旧疾复发而死。
“阎威那厮现在痛恨张彪,反而不怎么痛恨我了,想拿捏案子的病脚,却没有着力之处。因为昨晚牛丁离开县衙时,还是活蹦乱跳的。阎威提出开膛验尸,但张彪与牛丁的姐姐也不蠢,死活不准……”
楚凡笑笑,道:
“风乍起,吹皱一池秋水……其实开膛验尸也验不出什么名堂,张彪还是挺精明的,怕节外生枝。即使阎威想搞事,头顶还压着一个李文呢。南区归张彪管,死的又是他小舅子,猛哥千万不要插手。义山那块地有点邪门,千万不要再去,从周边路过都不要停留。”
石猛沉默了数息,回了一句,好。
楚凡继续问道:“胡二是谁?”
一听这句话,石猛大惊失色,勒住马破天荒反问:
“小郎,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楚凡家里兄妹二人,按照习俗,该被称呼为大郎才客气。但他一听别人叫“大郎”,就联想起帽子绿莹莹,被美艳老婆潘金莲毒杀的倒霉蛋武大郎,一脸黑线。
因为他年轻,偶尔又被人称呼为“小郎”,感觉跟“小哥”的意思差不多,透着一股子亲昵,便欣然接受了。
见到石猛面孔巨变,楚凡心想,这胡二果然不简单。也勒住马头,望了望阳光灿烂的田野,缓缓道:
“昨晚,我偷偷拿了李素准备还愿的判官服,别告诉她,准备去教训牛丁一顿。那厮见了,果然惊骇,胡言乱语一阵后就死了。死之前问了一句,判官爷,胡二在哪里?”
什么!
身为泥胚境第三重巅峰的武者,刀口舔血的大捕头,石猛惊叫一声,竟然被吓得身躯陡然一颤。目光警惕地左右顾盼,左手下意识按住刀柄,右手则不由自主地拽紧了缰绳,勒得黄骠马团团乱转。
楚凡静静地瞧着,心里纳闷又好奇。
胡二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让石猛惊讶害怕成这个样子?
一片云彩飘过,天阴了,凉风飕飕。
石猛好不容易勒正马头,大喘了几口粗气才恢复平静,道:
“胡二在五年前死了,就埋在牛丁屋后的义山上。”
……
书写到这里了,补充一句。
《芥子长生》适合慢慢阅读,一味追赶情节会漏掉许多韵味。
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