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狼藉不堪,坑坑洼洼,树木折断,东一个西一个倒伏着二十五个人。
中间道路隆起一个高约两尺方圆约两丈的环形土丘,凹陷至少三尺,形如火山口,坑底有一颗白亮的珠子悬浮。
苦行僧灰头土脸,狼狈站立在距离土丘约十丈远的道路上。本来就挺破烂的衣衫彻底碎裂成布条,脖子上挂着的一百零八颗念珠也只剩下稀稀拉拉几十颗。
他的斜对面,土丘另一侧约十丈距离处,玉海花衣袂飘飘,艳光四射,立在一块大岩石上冷冷地瞅着下方。
场面形成了僵局。
苦头陀靠近不了大坑。
玉海花虽然飞来飞去,倏忽如电,可珠子藏在坑底,并不好弄出。
谁敢去取珠,必遭对方疯狂攻击。
苦头陀瘦得皮包骨,形状有点狰狞,面庞轮廓却极端正,声调极清朗,开口道:
“阿弥陀佛,这样下去不是了局……玉仙子,你我分出胜负很容易,决生死则很难。像这样打一天一夜,都不会有什么结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云梦昨日才释放的消息,肯定会有其他大修士正往这边赶……如果我们斗得两败俱伤,岂非让别人捡一个大便宜?何况国师洞彻天机,一旦动心注意了,你我滞留于此便是等死……”
“哼,那你走,要不我们死一个在这里。”
言话的内容很冷淡,玉海花的声音腔调却非常娇媚,蚀骨销魂。
苦头陀摇摇头,苦笑道:
“何必如此……玉仙子道法高妙,贫僧甘拜下风。但如果舍出性命来护住这颗珠子,却不困难……就算你杀了贫僧,也将是惨胜,难抵挡其他人觊觎……修行之路漫漫,机缘无比重要,甚至大过了自身资质与努力。既然我们都不肯错过神息,又不能在这里久战,不如赌一把机缘,省得统统陨落……玉仙子,你觉得如何?”
“你想怎么赌?”
“二十几名仙师陨落在这个山谷,崖顶却有一位少年探出了头,玉仙子不觉得奇怪吗?他体内无真气澎湃,体外无法力波动,确实又是一个凡人。佛云,一啄一饮,莫非前定。贫僧觉得,这个奇怪的少年能够出现这里,实乃身具大气运,天意如此。我们不如罢战,借他之手来决定神息的归属……”
“好,他说给谁就给谁。”
“此言不妥……玉仙子天生媚体,连修士都难以抗拒,何况区区凡人。而贫僧面目可憎,人人厌弃远离。若是由他来决定,肯定毫不犹豫把神息奉献给仙子了。”
“你要怎样?”
“首先,借他之手验明神息真假。倘若我们打生打死,争抢的却是一颗假货,岂不笑掉大牙?论理说云梦国既然敢将它献给地随子,绝对不敢造假。但,倘若魏风当初也弄错了呢?所以验证是一定要进行的,以防万一。可我们俩无论谁来验证,对方都会不放心,只能由那个少年来验。”
“嗯,可以……”
“验完之后,由那少年随手在地上抓起一把小石子,你我猜单双,谁赢下则带走神息。此举最公平不过,全凭天意。贫僧可以指禅心发誓,输了定不纠缠,也绝不透露消息……玉仙子如果同意,请指道心发个誓。你我皆是修士,违背誓言则心魔暗生,再难进阶。神息虽然珍贵,但连诸位国师都未参详出奥妙,对修行并无太大帮助。所以,我们何苦拼到陨落地步?不如简单听从天意。”
玉海花沉吟了一阵,说道,好。
两个人发完誓,苦头陀朗声喝道:“山崖上的少年郎,下来吧。”
楚凡顺着藤蔓溜下,遥遥向两人躬身作揖,道:“参见仙师。”
他不亢不卑,没有跪地磕头,也没有对一谷尸体表示惊恐,如何出现在这里更是一桩咄咄怪事。
其实,他准备了非常合理的解释。
一个孤身赶路的穷酸书生嘛,有把子力气。听到山谷里面厮杀,当然要找一个安全地方躲藏……
但苦头陀和玉海花都没有追问。
凡人就是凡人,正如蝼蚁就是蝼蚁。
强壮的蝼蚁也是蝼蚁,清高的蝼蚁也是蝼蚁,胆大的蝼蚁也是蝼蚁,莫名其妙爬上了御案与君王对视的蝼蚁还是蝼蚁……
没有谁会深究一只蝼蚁的来历。
楚凡老老实实听从苦头陀的指挥,从“火山口”里费劲抓出了白亮珠子,站立大坑隆起的边沿轻轻一抛。
白珠静静虚悬齐胸高的空中,不起不落。山风拂过,纹丝不动。
苦头陀咧开了大嘴巴,露出欣喜之色,森森白牙。
玉海花妙目生辉,极小幅度地低头俯身,不失优雅仪态。胸前波澜壮阔,奇峰耸立,风光无限美好。
她立在高处岩石俯视下方,浑身肌肉轻微绷紧,曲线妙不可言。楚凡总觉得,仙女姐姐像一匹漂亮矫健的雌豹,惊喜而警惕地盯住了猎物。
对于珠子嘛,楚大神棍毫无兴趣。
呵呵,这玩意就是他捣鼓出来的山寨版本“神息”。
在跟随柳丫头、童金学习法术,修复法器的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件奇妙事情。
除了材质损坏或者结构破坏的外,极少数法器不能使用的原因,缘于年代久远,材料不能够对法力产生足够的感应。
其中的道理既简单又深刻,放之宇宙皆准。
在一个封闭系统中,总体混乱程度,也就是熵,只增加不减少。
呈现在生活中的情形则是,煤碳燃烧发出光和热变成煤渣,水晶杯子摔碎变成水晶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