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宁从腰上解下一枚雕刻着龙纹的‘卫’字金牌。“不如这样吧,你拿着朕的令牌去皇叔府里借一些,若是还不够,再去嵇相府里借,就说宴会后就归还。到时候再从库房里拨一笔银子给他们。
刘喜低头接过:“奴才遵命!”
刘喜拿好金牌正欲告退,没想到卫宁突然开口道:“刘总管,你在我父皇身边服侍了多少年?”
刘喜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卫宁。她正站在他的右边看着那面墙上挂着的历代皇帝的画像。停了片刻,他道:“从做到总管太监,开始在先皇身边服侍,是整整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二十五...”
刘喜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心里颇有些不安,却只能听着她在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个数字。
他是看着这个小女孩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比起先皇,刘喜总觉得自己更害怕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女子。她从小到大,待人和善,聪明至极,脸上永远是同一种表情。有时候连他都会忘记这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她风姿绰约,不输当年阮皇后,千秋绝色盖今古,独此风姿惊天地。他听到这句诗时,几乎毫无理由地觉得她就是这样的人。绝色容颜,又聪慧无比,有时理智的让人感觉到可怕,谁也看不到她的真正面目。
任它人千人万,也比之不及。
卫宁启唇,用一种轻到了极致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传入他耳朵里。“那公公应该记得我母后是怎么去世的吧...”
刘喜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突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声音都有些颤抖:“奴才,奴才记得。”
“公公你应该知道,那年我与嵇衍去护国寺跟在空智大师身边闭门读书,得到消息时母后已经缠绵病榻,她拼命生下了嘉卉,嘉卉一出生就体弱,险些生命不保。我亲眼见着母后在床榻上吊着一口气,精气一点点耗尽,又加上外公的事给她的打击,她放不下我们,才努力支撑了两年去世。”
卫宁慢慢地叙述着,一字一句砸在刘喜的心上,他何尝不知道她的辛苦,只是...正如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是不能说,是不可说啊。
卫宁语气淡淡,像是在说别人。虽然她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但刘喜还是从她眼里看出了浅浅的哀伤。“这么多年,我提心吊胆地照顾嘉卉,她每次生病我都害怕得不得了,害怕不能遵守母后的遗愿,害怕终有一日无颜去地下面对她。所幸,虽然这些年不太顺利,但她平还是平安安地长大了。”
刘喜跪在地上,低头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卫宁转过身看向他:“当年我回来时,后宫里的太监宫女全部换了,我不知道母后到底是被谁害死的,但公公你一定知道吧。”
刘喜全身紧绷,只道:“奴才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卫宁听后也并无生气,轻轻笑了声,然后道:“公公不用紧张,我问你话,你只用答是或不是就可。”
刘喜只得说:“当年先皇下旨,知道这件事的宫女太监都被秘密处死,奴才虽然知道但实在是无法开口。”
“公公放心,我只问你,琼华姑姑是否与此事有关?”卫宁突然靠近他,在他面前蹲下,一双眼睛紧紧地看着他。
等了半晌,刘喜也没有回话,房间里安静的可怕,外面风雨大作,突然响起了一道雷声。窗户被狂风吹开,书本哗啦哗啦被吹开。
卫宁猛的起身,一手扶着桌子,背对着他轻笑了几声,然后转过身道:“公公不说也没关系,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现在才提起来这件事吗?”
“不说并不代表我忘了,只是我没有能力,所以只能一直记在心底,记了这么多年。”
顿了顿,她继续说:“当我把这件事提起来时,就意味着,无论那人是谁,只要他在这世间有一息尚存,我都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哪怕是以身为剑,玉石俱焚。我都要他承受比我们多千倍万倍的代价,我要他余生倍受煎熬地恨不得一死了之,却只能苟活于世,任世人唾骂。”
刘喜只能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听她清楚地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吐出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忘记了不能直视皇帝的眼睛,忘记了所有的规矩。只看着她,看着那个依旧平静如水的女子。
最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上书房的,他似游魂一样走在来时的廊上,脚下深深浅浅,分不清东南西北。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色开始明朗起来,他脑中恍恍惚惚,直到智颖拉住了他,他被拉的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转过身,只看到智颖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声音。看一会儿嘴型,他依稀识出来那是句:怎么了?
他笑了笑,醉里碎碎念着:“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都是报应,报应...”眼泪却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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